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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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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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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开花的树

礼小李过独居生活。

曾有过一只名叫欻欻的小土狗陪伴他生活了七年,他只养过这一只狗,尽管十分钟爱有狗陪伴着生活。他学的是文学专业,曾做过编辑、评论、编著史迹资料等文字工作。他也写过小说,一本小说写到一半就被搁置直至放弃掉,有时意兴阑珊地写另一本,还是宿命般的如法炮制的结果。至今,没写完一本。他说,放弃掉的那些乏善可陈的小说简直糟糕透了,还没有机器写得出彩,有很多机器写的小说让读者不忍卒读的地步。他欣慰的是有一鳞半爪作家创作的小说远胜于冷冰冰的机器编造出的小说,他读这些还和机器鏖战的作家的小说,相信只有人能写出这样的小说,倒不是说这些“旧派”作家们的小说有多么的完美,恰恰因他们呕心沥血的杰作有局部的瑕疵,才保留人性的一部分。即使小说的情节和细节完美得无懈可击,对于整部小说来说,总归是有缺憾的,就像人生的际遇一样。他想:有很多愚蠢的作家绞尽脑汁想写出无可指摘的作品,愚不可及的家伙们,殊不知,人类的局限性才是战胜机器的希望。但他又想:无论怎样,这些人还在长途跋涉地努力写作就已经了不起了。他一想到人类作家被称旧派作家,而机器作家被称新派作家,不禁对旧派的可怜虫们暗自发笑。

礼小李现在打发时光的工作就是坐在家里对机器作家的小说进行编辑,他心知肚明,其实就是对小说内容审查,防止机器像人得了重感冒一样,一时头脑发热,胡编乱造出禁止传播的内容。

礼小李并不热衷于文字工作。礼小李能学文学专业是受他母亲的影响。母亲在东北的一所师范大学取得文学最高学位后来到南方大学任教,她和父亲也是在南方相识相爱的。父亲是一位从事气象理论研究的工程师,中规中矩的外表,不善言辞的性格,谈不上对文学有兴趣,对母亲口中提及的经典文学著作知之甚少,父亲反而对母亲的文艺气息痴迷。父亲是否热爱阅读文学书籍本无足轻重,但母亲起初的设想是要和热爱文学的人生活在一起。最终母亲还是嫁给了父亲,原来,这世上的很多事都经不得推敲。

礼小李年幼时,母亲提供他文学读物,也不吝时机为懵懵懂懂的儿子讲述文学对人的重要。礼小李潜移默化的如母亲希冀的热爱上文学。母亲有一次曾在病床上回忆他的父亲,礼小李问母亲,最终为什么选择嫁给了他的父亲。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为了表达爱意,深情的为她读了一首情诗,她当时就对眼前的男人另眼相看了。礼小李没想到父亲还有如此浪漫的一面。他问母亲是否还记得父亲读的诗?母亲脸上丝毫不见病态,笑容可掬地频繁点头,说:“记得,当然记得着,恐怕这辈子忘不掉了。”他让母亲读来听听,年过花甲的母亲却羞赧的像懵懂青春秘事的花季小姑娘。母亲告诉他,他父亲读的诗是一个世纪前一位女诗人写的,当时听到诗句就知道诗人的名字,现在却忘记了诗人的名字,记住了诗的名字。母亲和女儿一起居住后,母子间这样的谈话实属难得。礼小李追问诗的名字,母亲沉思了好一阵儿,像是在心里把整首诗默念了一遍,然后告诉儿子说:“一棵开花的树。”母亲只说了一个世纪前那位女诗人写下的诗名。

礼小李说,好有诗意的名字。

礼小李三十三岁,至今未婚。像他这样打算一生不婚的年轻人不是鲜有的。他们大多理想主义、实现自我、信仰自由、追逐意义,以此奉为生活的圭臬,但他们并不缺少爱情。

他知道不婚的这种生活方式在很久很久以前是要遭受异样眼光的,如今这个时代,他还未因此受到歧视,因为异样的目光只会发生在大多数人之中。

他住的椿房是在二十一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至今为止,已有三十余年了。那时,他也许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破晓儿,重庆的上空笼罩水蒸气似的雾,白雾静静发亮。礼小李就要醒来,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丁点儿光亮,窗帘把光亮拦在窗外。礼小李数日没睡个囫囵觉,昨夜,他在睡前不同以往地用窗帘把落地窗全部遮挡住,吃下两粒安眠的药,艰难的睡下。他不喜欢或者说痛恨让人能在一分钟内入睡的机器,他觉得机器在控制思想。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降了温度,这种老式的椿房没有安装恒温系统。房间内冷了起来,初来乍到的冷,使人冷的似乎可以嗅到。他本能地裹紧被子,没有睁开眼睛,可是他已经醒了。在遗忘凌乱的模糊的梦里醒来,他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做天马行空抑或是灵异的梦,而是做真实景象一样的梦。

清醒和梦境迥然不同。半个月过去了,他由来已久的决定丝毫没有动摇过,再过半个月,就可以购买安乐死亡程序了,不过,购买之后还要间隔一个月,如果那时没有放弃死亡,安乐死亡程序会帮助他结束生命。他感受到了时间的冗余。他知道,就算给他一年时间也是枉费力气,也改变不了他的坚如磐石的决定,因为他想不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每当他重拾不起生活的意义,他常思考一句话:有生的权利,也该有死的权利。

安乐死是公民的合法权益了。不仅仅被确为脑死亡和承受巨大病痛的人有权选择安乐死,一个健康的人也同样被赋予安乐死亡的合法权利,例如像礼小李这样的人,而他们做出放弃生命的选择仍被一部分民众难以接受。当然,此种做法也得到一大部分人的推崇,推崇精神死亡要比肉体死亡更加高贵,被视作一种英雄主义。

HE组织的存在就是向民众提供安乐死亡程序。

礼小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想死的人,生命注定结束,最好的告别就是有尊严的无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礼小李乘坐无人驾驶氢速车来到HE组织预购安乐死亡程序。礼小李每次在路上见到无人驾驶氢速车都会想起他的父亲,二一二三年,他的父亲在妻子生日的那天,乘坐氢速车发生了事故,氢速车发生事故的概率在近亿分之一,可就偏偏发生在父亲的身上。礼小李知道即使概率为零也并非是不可能事件。调查结果是父亲通过语音下达的车速临近安全阈值,高速行驶过程中目标识别算法发生低概率的过度检测,氢速车为了避障瞬间改变方向,氢速车发生撞击。在正常情况下,车上的安全系统足以保障人的生命。父亲要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是镶着画框的油画,画上画得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准确的说是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时的样貌和妆扮。

父亲对儿子说过,他和妻子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大学附近的餐厅,那时全人类正面临一次病疫。礼小李回忆起父亲的话:她穿着一双黑色的鞋,裤子是黑白相间的条纹裤,白色的绸绒外衣,是的,不会错!是十二月十日下午五点,你母亲的脸上有淡淡的妆容,梳着发髻,耳朵上有亮闪的耳钉,身上散发着矢车菊的清香,她当时漂亮极了。父亲停顿片刻,然后他说,他很幸运。

扭断的画框戳进了父亲的动脉,父亲在母亲生日的那一天去世,母亲的生日和父亲的祭日在同一天。

地下十层是HE组织的大楼,楼体镶嵌着墨蓝色的特殊材质的玻璃。一楼的大厅寂静空旷,周围的墙壁都是白色的,一个世纪前,这里是红土地地铁站。

迎接礼小李的是一位漂亮的端庄的女子。端庄的女人看见他朝她走了过来,她立马站起身来,身体拔得笔直,穿着深蓝色的衣服,领口扎着一条得体的丝巾,开口说:“先生,您好。这里是HE组织,请问,需要为您提供服务吗?”

礼小李走到女子面前,平淡地回答说:“你好,我是来预购安乐死亡的”女人露出练习好似的微笑,女人说:“先生,您现在只需在这里录入身份信息,一个月之后,如果您来到这里,HE组织为您提供预购申请。”

礼小李先前了解过预购安乐死亡的流程,他并没过多地询问。

识别身份的机器对着礼小李的瞳孔扫描,记录他的身份。他问:“不怕会和来这里的人一样吗?”说完,连他也对说出的话颇感意外。她露出像是用泥巴捏出的微笑,她告诉礼小李,她就是观察来这里的人。礼小李忍不住要接着问下去,女人说她是位作家,目的就是接近像你这样的人,相信创作来源于生活。礼小李发出一阵苦笑,对女人说:“机器作家已能胜任艰苦卓绝的写作了,对它们来说并非艰苦卓绝。”女人信誓旦旦地说:“人类固然有无法逾越的偏见,但人类也从未放弃过对自身的怀疑,尤其是一位作家,总是渴望在生活中寻找一种可能。”女人目光坚定。礼小李告诉她,他渴望生活在一个世纪前的社会,机器还未达到如此可怖的地步,即使死亡,确定死亡的人在机器的支配下可自由行动,一个世纪前的人大概不会在路上见到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吧!

女人露出试图理解他的神情,对他语气温柔地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也会过去。我书写现在希望能给一个世纪后的人们安慰。”

礼小李说:“你是一位好作家。”

女人微笑着说:“只不过是自己强加于自己的责任,你也可以理解是活下去的寄托。”女人欲言又止。礼小李刚走出没几步,女人开口说话了,像不能错过机会似的。女人向礼小李提出一个似乎无需思考但难以回答的问题,她问道:“活着是否需要理由?”是否?她像是在问一位智者,能够给出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礼小李站在原地看着女人正一丝不苟地看着他,他并没有感到错愕,因为自从想要寻求安乐死获得内心痛苦的解脱,这个问题一直诅咒般的纠缠着他。礼小李郑重其事的回答道,也许选择死亡更需要理由。

霎那间,女人的身体微微一颤,但瞬间就戛然而止了,女人接着像对一个多年的朋友说道:“一生之中从未得到过,得到过又失去,哪一种更痛苦?”

礼小李沉默着思考,他其实是在回忆他的过往,不过还不算残忍,因为他还未年老,如对于一位只能靠回忆过往度日的年老者未免过于残忍,可年老与年龄的关系究竟有多大,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没有回答,转身径直离去。

回到家中,礼小李看见妹妹半小时前发过来的全景通话,立体影像中的妹妹穿着工作服,她是为修复古籍工作,但画面的环境明显在她的家里,礼小李寻找母亲的身影,可并没有看见母亲。妹妹不是母亲亲生的女儿,她的亲生父母都是科学工作者,在一次场外实验共同罹难。

妹妹说:“哥,母亲想你了,来陪一陪母亲吧!母亲时常提起你,来陪一陪母亲吧!”

礼小李呆坐在房间里,他在想有多久没回乡下看望母亲了。思绪进而停留到母亲身上。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礼小李对安乐死亡的决定没有改变,他信守诺言一样如期而至。

礼小李见到迎接他的依然是那位漂亮的端庄的女子。她依然穿着深蓝色的衣服,领口依然扎着淡紫色的丝巾,礼小李觉得和她上次见面相比,她似乎有哪里不同。女人对走进这里的人照本宣科地说着同样的话,但语气增添了一丝生硬。礼小李对她说,按照制定执行安乐死亡的流程,他已经满一个月了,他本能得以为女人还记得他。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希望她能认出他来,可女人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礼小李说,一生之中从未得到过更加痛苦。他确实像一位智者给出肯定的回答。女人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她以为他是在说选择死亡的理由。女人费解地说,每一个人都有想得到但不曾得到的东西,难道就该选择离开人世吗?礼小李告诉她,他一个月前从这里离开时,她问他一生之中从未得到过更痛苦还是得到又失去更加痛苦,当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不假思索得又回答了一次,一生之中从未得到过更加痛苦。

女人的眼睛泛红,可以看出她极力克制着,她说:“一个月前,你见到的人不是我。”礼小李坚定地说:“我没有记错,你说你是作家,对吧?”女人告诉他,她来这里才一个星期的时间。礼小李满脸的惊惑,女人见他觳觫的样子却挤出坏笑,冷冷地说:“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他陡然间生出作家的生活习惯,观察人的穿着、神态、身体部位的特征。他仔细观察到女人的脖子短了些,丝巾的褶裥离下巴颏很近,显得有一点不协调,这才想起一个月前站在这里的女人的脖子是欣长的。女人如实相告,他第一次见到的人是她的孪生姐姐。礼小李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突然又觉得有些失礼。女人对这项工作已经驾轻就熟,很快核查了礼小李的身份,并再一次记录日期。女人毫不讳言地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接着又真挚的眼里噙着泪花说:“希望你不会再来到这里,活着的人就要活下去。”礼小李说:“希望总是落空。”

“人生之中从未得到过更加痛苦,这句话是对你姐姐的回答,请你转告她。”

“姐姐已经在这栋楼里结束了她的生命,她最后的三个月就是站在这里度过的,站在这里就像摆渡人一样,真希望一个月前你亲口告诉过她这句话,或许能把她挽留下。”礼小李没有问她姐姐选择离开的原因,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知道已了无意义。礼小李转身欲要离开,女人叫住了他,她说,这是姐姐送给他的书。

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搬到乡下和妹妹一起生活,母亲住在父亲生活的地方时常感到忧伤。

在余下的时间里,礼小李打算回乡下和母亲、妹妹生活。或许只剩下亲情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宽慰,可他又暗自伤神,亲情又何尝不是羁绊呢!每年母亲生日的那一天,他都记得要带上母亲喜欢吃的食物前去看望母亲。她把儿子带来的食物搁置在一旁,总是先要问他一个人生活得如何,一个人是否孤独,要不要搬到这里一起居住,她也趁机观察儿子的精神状况,或许,她也开始担心什么。礼小李安慰母亲不要担心他。母亲也总是不忘地说,他的父亲要是活着的话,他定会亲手给她做章鱼烧吃,在她生日的这一天。父亲和母亲交往时,母亲最是爱吃章鱼烧,父亲一直记得。母亲说她至今依旧喜欢吃章鱼烧,这样,父亲就永远记得。

有时,母亲总是说出让礼小李很担心的话。

母亲带着儿子和女儿来到丈夫的墓前祭奠。女儿看母亲不同于往日,明显是母亲精心的穿戴,浑身的穿着虽不崭新,但干净得体,与母亲的身体相符,她记得那是母亲多年前的衣服,让她尤为注意的是,母亲戴了珍珠耳钉。耳钉闪闪发亮,礼小李也注意到了,他知道那是母亲为父亲戴饰的。

女儿把父亲的墓碑擦拭干净。母亲说:“看,你现在多像你父亲啊!”礼小李说:“是啊!”墓地后面是南山,上面生长着许多植被,薄雾漂浮上空,笼罩着一层阴影,南山黯淡下来。母亲接着说:“我要为你读首诗。”她旁若无人地说的这句话,仿佛忽视了身旁的儿子和女儿。

礼小李想:母亲难道要读那一首诗?!

母亲向女儿伸出手,女儿会意,从带来的黑色针织包里拿出一本诗集递给了母亲。母亲把诗集捧在手里,她停止了翻动,手摩挲的那一页有很深的折痕。礼小李静静等待着倾听。

他看母亲先是平定了一下心神,然后读道: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合上了书。礼小李听得出神,灵魂出窍一般。她对身旁的自己的两个孩子说:“你们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我开始丧失掉了生活下去的意义,这是万分可怕的。对于生活的意义,一旦思考,它就是生活的奢侈品。生命中总会发生一个或是两个抑或是更多使你坠入渊谷的事情,不论那是什么,丧失生活的意义也是一种不算坏的选择,而且往往是躲避不掉的,我深知这一点。”

母亲的话意味深长。女儿露出担心母亲的神色,礼小李看着父亲的墓碑,鬼使神差地问母亲,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母亲眺望着南山,对儿子说:“看啊!南山上覆盖的树木已过两个世纪了,不知有多少人爬过这座山?种这些树的人们俨然不在世上了,我们生活在死人创造的世界里。”

礼小李看了一眼母亲,然后也望向南山。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安乐死亡的日子来临,礼小李并未迸发出生的欲望,可母亲的话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他也说不清楚那牵筋拔骨的根源是什么。他觉得一个人如果真实地问自己一个问题,并且真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前途就会明了。礼小李问自己是否贪生怕死了?回答是否定的。可母亲的话在他的脑袋里不停歇地乱撞,他怀疑母亲是否看出了端倪。

他想他明日会照常只身赴死,这是不容置疑的。这时,他看见桌子上还放着那位女前台送给他的书。

封面上有一句话——或许选择死亡更需要理由。

礼小李想起码要读一读,这是对她的尊重。小说的故事背景在一个多世纪前,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发现小说的主题探讨了爱情与生命的关系,书中的男女主人公就生活在这个城市,年轻的姑娘是大学教师,男主是位工程师。他们的相识没有美丽的邂逅,两人是由男主的研究生老师从中做媒相识的,而且是在人类面临新冠病毒威胁的社会背景下。礼小李读到这里,他特意向AI提问了一下,那时的人类确实经历过一次新冠病毒。

霎时间,礼小李想起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书中的他们和父母是多么的相像。

他接着往下读,天啊!他寒毛直立,他读到了那首诗: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

这是女教师向男工程师读的情诗,也是父亲向母亲读的情诗。

礼小李放下了书,双手垂下,他觉得精神被一股无形的东西攫住。

他恍惚间又向AI询问这首诗的诗名,他的心怦怦直跳,和他想的一样——一棵开花的树。

礼小李朗读了一遍。

他似乎理解了母亲的话,一生的痕迹永存。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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