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去青藏拉萨,亲眼看一看恢弘壮丽的布达拉宫,在大昭寺和八廓街闲走一走,感受一番香火缭绕、气相庄严的甘丹、哲蚝和色拉寺,是人生一个奢侈的梦。
这个梦,竟然在千禧之年实现。
这一年七月,怀着谒佛朝圣的肃穆心情,我将火红的梦想与热切的愿望塞进行囊,从长江中游最大的城市武汉出发,坐火车经西安、兰州、西宁、德令哈……天涯孤旅、铁衣远戍,一路西行。在火车上,我才发现,有很多怀着西藏情结,如同我一样单纯的追梦之人。这些人,多是身背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从兰州到格尔木的火车上,车过察尔汗盐湖时,我在餐车上遇到一个头戴一袭漂亮纱巾、面前摆着二部高档相机的美丽女郎,女朗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东北二毛子,身材高大,挺鼻梁、薄嘴唇,一对大猫眼勾魂摄魄、风情万种。都说薄嘴唇的女人嘴巴厉害,果然女郎就很健谈,她出生东北冰城哈尔滨,现在南方沿海做生意。此番,是特意到西藏长江源头拍片子的,走趟拉萨看看高原风光,回头还打算下新疆,准备出书。女朗对西域执著的热情和她胸前深深的乳沟给我留下火辣辣的印象。
在车轮与钢轨撞击发出的铿锵节奏中,列车穿越西部高原,终于正点到达甘青铁路终点站格尔木,格尔木是当年修建青藏铁路热闹起来的新兴城市,也是青藏公路的起点。除了大西北的沙漠戈壁,我还是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动身之前,我对人们谈虎色变的高原反应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丝毫没有当一回事放在心上,就那么千里风尘山巅水涯一路踏歌而来。到了格尔木,下站台立定脚跟后,披襟当风,神骛八极,感觉天高云淡,万仞恬然。除了略有些隐隐约约头痛胸闷之外,再无任何不适。当晚,在驻格尔木铁路分局军代处战友热情的接风宴之后,令人诧异的事情出现了,——先前轻微的头痛与胸闷,所谓的“高反”,竟然在觥筹交错、持觞微醺之后,莫名其妙消逝得无影无踪,真是好风凭借力,酒助侠客行。
翌日,床上一跃而起,背起行囊,放松心情,我正式步向青藏高原逐梦之旅。
格尔木——拉萨的长途卧铺客车塞满了最后一位旅客后,才缓缓地离开市区,驶向通往拉萨的青藏公路。这条路纡曲坎坷,崎岖漫长,充满了惊险的传奇。据说,当年解放军筚路蓝缕开凿这条进藏公路时,胼手胝足,艰难竭蹶,每一公里,都铺着累累的兽骨与人骨,工程之巨,代价之昂,令人感心动耳、荡气回肠。
车开了许久,歪扣着一顶旧毡帽、紫红脸膛的藏族司机听说我是第一次西行拉萨,用手往窗外一指,轻描淡写地说:“没来过吧,看见了吗?那就是昆仑山!”
闻言、心头一震,这可是五千年中国文化中赫赫有名的西部大山呵!少年时读千字文,其中一句“玉出昆岗”,所指的具体地点就是昆仑山。如今,昆仑山赫然目前,突然得令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透过车窗望出去,只见炎炎骄阳下逶迤耸峙的昆仑山脉,象一列巨大的屏风展现在眼前,那不是山呵、那是海,那是立体的大海。望过去,巍然屹立的山脉,就象十八级台风吹卷下的百慕大三角洲的惊涛骇浪,在狂风的助推下,接天猛浪向苍穹尽头奔腾蜿蜒而去。亿万斯年无情风雨的剥蚀,在这一片崛起的峰峦上留下岁月深深的褶皱,烙印无尽沧桑。
长途客车沿着起伏的山路小心翼翼地攀上爬下,迤逦前行。车窗外,嵌着高原洗心养眼的美丽风光——经幡、马尼堆、乌黑肥胖的乌鸦、放牧汉子、喇嘛庙、碧绿的草地上成群牛羊、黑白交错的毡包、偶尔从道路一侧草地上串过的肥旱獭。
与青藏公路偶或交错并行的,是正在修建中的青藏铁路,从全国各地集结昆仑山脚下的中铁建建设者们,盘马弯弓驻兵扎营。昔日人烟稀少、荒寒贫瘠的山洼洼,如今变成一座绵延千里、赤旗擎天的巨大建设工地,到处是“献身高原,建功雪域”的大幅标语,桥墩高耸、路基逶迤、塔吊林立,一派火热的施工场面。
一路行来,青藏公路的个别地段,路况象搓衣板一样坑坑洼洼,司机却鸿飞兽骇一路开得飞快。每当车辆左右摇摆、剧烈颠簸的时候,总是听见躺在最后一排卧铺上一个漂亮的河南少妇绝望地抗议声:“捞师儿(老师),恁招呼住!”
听上去,总有些“马儿哎,你慢些走”的荒茫韵味,令人莞尔。
行至中途,偶遇堵车,满车人都伸着头焦虑,好在每回堵的时间都并不太长。
迷迷糊糊不知摇晃了多久,醒来时,车窗外,已是夕阳敛彩,落日衔山。入夜之后,疲劳的旅客们又慢慢进入梦乡。车窗外,黑不溜秋看不见任何物体,只听见汽车引擎单调的呜呜声。摇晃了这一夜,随着地势不知不觉增高,感觉脑袋越来越沉,胸口也开始发闷,呼吸就有些困难。心里暗暗思索:“高反,你到底来了!”
走走停停。第二天中午,强烈的日光照耀着雪山高塬,满眼冷峭,流光溢彩,触目可极的,是迥异于内地美丽的高原风光。司机在一个纪念碑状的建筑物旁边停了车,高声对旅客宣布:“到唐古拉了,愿意下车的,都下去照像留个纪念吧。”
旅客们一阵骚动,呵,名声赫赫的唐古拉山口!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4500米,号称“世界屋脊”。随海拔不断升高,曩日那个卑微缈小的身影,在高原强烈日光照射下,恍兮惚兮之间,竟膨胀得峭拔伟岸。
象做梦一样,站在唐古拉,放眼四顾,心潮激荡。蹀躞高原,当我伫立在海拔5231米的念青唐古拉山巅,透过猎猎飞动的经幡,凝望着烈日下一座座风仪冷峻的雪峰时,就象一个个怀着西藏之梦而终于有幸踏上这片土地的人们一样,心游万仞,思接千载。我一遍遍问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
人在炼狱中,眼睛在天堂!
望着蓝天白云,雪峰草原,没有人回答我,回答我的,只有掠过耳畔的风声。
青藏的风呵,你告诉我!
二
午夜梦回。疲倦的大巴车停靠在沱沱河边一家小饭店前,旅客全部下车饮食休息,稍事饮食、我在店主人贡布罗珠家黑色毡包后的河畔散步。主人告诉我不要走远,高原上除了格桑花五彩金幡,还有藏聱、有旱獭、还有神出鬼没的野兽。
那一刻,天高地迥、万籁俱寂。沱沱河水在暗夜里漾着微澜不舍东流,我伸手到河水中去,感觉盛夏时节的河水依旧冰冷刺骨。微风吹拂着,远处的景色朦朦胧胧,偶然仰首夜空,无意之中我象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一阵阵心灵的震撼——苍天,你是如此地遥远而切近呵!巍峨的青藏高原身身披靛蓝色的华氅在夜幕中沉思,缀在幕布上无数银色的星辰,风铃一样,又象王冠上闪烁的宝石。它们一棵一棵又一棵,天上的星辰,竟然是这么热闹拥挤呀。这么密,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下几棵星来。密集的繁星,就象是仙人随手往空中撒了一把明珠,晶莹剔透,华光四射,又象春天时节江南原野上茂盛的花,葳葳蕤蕤地开在你的头顶。
刹那之间,眼前仿佛出现幻觉,——我离人间是那么远,离天是这么近。我禁不住又在心里一遍遍默默地审问自己: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往哪里去?
夜凉如水。远处,毡包、牦牛、马匹和羊群黑魆魆地隐在夜的黑中,望着这高原的夜色,令人禁不住心思潦草,发呆走神。正暇思间,蓦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女人的歌声,在这沉寂的夜里,我紧张地竖着耳朵捕捉着那若隐若现的梵音,那隐隐的天籁。这一回终于听清了,是那一首高亢嘹亮、穿透力和震撼力都极强的《青藏高原》,我奇怪这个时候还有个女人有这种唱歌的好心情,她唱给谁,是唱给自己吗,还是唱给苍茫的高原?歌声如祷,我听了,不由得心里一动。
高亢、尖利、穿透性极强的嗓音缭绕着飘忽着,象是旷野上的一头母狼在引颈长嗥,对着长天皓月,对着茫茫雪域,对着自己映着雪塬上百年孤独的影子。
那一刻,我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站在历经亿万斯年风霜雪雨的侵蚀,依旧卓然独立于世界最高处的青藏高原,我想如同一个古铜色皮肤,骑着马儿赶着牦牛,粗犷血热的藏民汉子那样,对着高原和雪山纵情舒啸,声彻四野。结果,我不争气的嗓门这个时刻发出来的声音,听来好象只是在喉咙间默然咕噜了一下。
岑寂的夜里,歌声在继续。
我终于听清了,那是有人在放音乐《青藏高原》。
——真正的天籁、真正的歌唱、是从世界屋脊之上发出的迷人魂魄的声音呵,如同电光火石,一瞬间照彻我的灵魂。那訇然而起的煌煌烈焰烛照着一棵纤弱而敏感的心灵,以“天高听卑,六马仰秣”形容此时此刻雄奇的山峦和绝美的歌唱,实在是天衣无缝、珠联璧合。那个时刻,伟大与卑微、崇高与缈小、辉煌与梦想、远古与来世……一齐涌入心中,喧豗激荡、濆涌回旋。最后,那断断续续、忽明忽暗的歌唱都化作丝丝缕缕的思绪的尘埃,雪花一般纷纷扬扬飘落在我的心间。
在死寂的沱沱河畔,我感叹着那歌声的魃力,它是如此铭心蚀骨、哀感顽艳。
歌声呵天籁,你在诉说什么?
诉说雄踞地球之巅喜马拉雅山脉神奇的地质地貌?诉说亘古以来冰山雪塬脚下无数奔湍的河流?诉说远古时代就创造了卡诺、向雄、雅隆部落辉煌文化的青藏高原?诉说神秘的贝叶经?诉说洋洋洒洒的《格撒尔王》?还是诉说思乡的长泪流成高原上世所罕见的倒淌河的文成公主?或者是布达拉宫与罗布林卡?
三
——拉萨,我来了。
走在街上,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好象与内地平原不一样。望着那些迥异内地的建筑,身着鲜艳的服装、摇着转经筒不紧不慢走在街上的老人们,竟然有一种迈不动步子的感觉。时光转换,一切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眼睛不够用,总也看不够。
早在格尔木的时候,战友们就告诉我,如果你到西藏旅行,跟藏民打交道语言不通,你手中最有效、最富攻击性的武器就是微笑。微笑,无论在何处陌生的地方,微笑就是你的通行证。的确,在我走过的地方,无论城市还是乡村,牧场还是寺庙,无论是翁妪、僧侣、少女、壮汉、或者是儿童,他们无一不露出雪白的牙,露出发自内心真诚的微笑,他们眼里纯朴善良的目光,令人心底踏实安逸。
有一次,在拉萨近郊著名的三大寺之一的色拉寺。转山时我搞反了方向,后来才知道此为信教的藏民所忌讳。正好遇到寺院里一个青年喇嘛也在转山,他先是翻着白眼睨视我一下,大概是看我愣愣地发呆,猜测到我是初次进藏,不仅没责怪我,反而浮现微笑,一边叽哩咕噜着卡内佩巴,卡内佩巴,又给我比比划划,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他带着我一起走,他走在前边,我在后边如影随形。
转山结束后,我俩就算熟识了,他自告奋勇领着我穿行在庙宇的各个神像前,在酥油灯闪烁迷离的光焰里,在酥油味儿弥漫的殿堂中,我看见有一家扶老携幼的藏民,他们拎着酥油壶,在每个佛像前给那些油灯里添油。一名老妪,这样做的时候,表情诚惶诚恐,动作小心翼翼。然后,家人一个个轮流虔诚地叩拜祷告。
许多赶山朝拜的人,都是从遥远的乡村来,听说他们要跋涉很远很远的山路。
也有叩长头的,衣衫破旧、心地光明。
朝拜结束,要离开寺庙了。在寺院里,那个青年喇嘛微笑着朝我比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动作,又指指我的照相机。我明白,他是要我给他照一张像。举起相机,脸膛紫红的喇嘛,他就在我的取景框里象个孩子一样咧开大嘴开心地微笑。
另一次。离开布达拉宫广场之后,我背着相机到拉萨八廓街东游西逛凑热闹。八廓街是拉萨著名商业街,类似北京王府井,一年四季,此处都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我行走这里寻找着我的摄影目标,拍过一个当街行香的老妇,拍过两个结伴而行的僧侣。拍着拍着,突然、有五个穿着大袍子、头发逢乱的西藏女孩闯入我的镜头,她们红二团的脸膛上格桑花一般灿烂的笑容令我心里一动——女孩们大概是刚刚从乡村牧场来的吧?青春的步伐,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惊喜,在日光流淌、晷影横钭的大街上,装着若无其事地悄悄尾随着她们,女孩子们的目光里,象外客一样充满好奇,她们随便转了一圈,就转去了大昭寺。
大昭寺门前的酥油灯真多呵,一盏盏色泽金黄、鎏光溢彩地亮着。一盏一盏、就象前世花开的愿望。在热闹寺庙旁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女孩子们席地而坐,挤在一起开心地说说笑笑。乘她们不注意,我正准备按下快门,一个正在脱长袍的长发姑娘转身之际无意之中发现了我,发现了悄然对准她们的镜头,她立即张嘴笑起来,随即发出惊慌的叫声。一刹那间,其它几个女孩子都慌忙转过头来,看明白之后,又慌忙掉过头去,就那样挤作一堆背对着我的镜头捂着脸笑成了一团。
那一刻我很尴尬,刹那间顾不上调焦、急速按下快门。后来,照片上显影女孩子们身着笨重的大袍子前仰后合的模样,仔细看,她们逢乱的头发上竟还沾着几绺金黄色的稻草,留在镜头中的似乎还有她们大珠小珠落玉盘、银铃般的笑声。
当时,一个戴毡帽、嘴里掉得只剩二棵牙的西藏老汉,走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站在那里很开心地笑起来,老人舒畅的笑容打动了我,又对着他一阵猛拍。
这个可爱的老汉很配合,他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几分僵硬了,仍努力抽搐着。
四
在西藏牧民家中,恭恭敬敬地挂着主席像,奉若神明。
汽车里也是这样。
有一次,在通向那曲的公路上,藏族司机的驾驶室挂着一帧主席像。爬坡过涧,那个像随着山路颠簸摇晃着,司机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出去扶着,稳稳地不使它晃动。车到了平坦地方,我无意中看到这个司机松开手时,对着那个像偷偷地笑了一下。
藏族是一个对神灵顶礼膜拜的民族,他们同样视鱼、视秃鹫为天赐神物。
谈到西藏,不能不说一说天葬。
奇特的天葬习俗,与远古时代藏族的原始宗教及佛教的影响有着密切关系。在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所描绘的西方极乐世界中,天的顶层是赞神的辖区,天在藏民族的心目中是由十三个层次组成。若是沿着一条天梯向上攀登,就可以达到至高无上境界。在西藏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神话故事:第一位西藏王沃德补杰作为天神之子通过天梯下凡人间,拯救世俗大众之后,又顺着天梯返回了天穹。在他之后的六任继承人也都攀登天梯返回了极乐世界,但到了第八位西藏王直贡赞普时,由于受手下一名邪恶弄臣诱惑,陷入敌手黑巫术的圈套,西藏王被害,天梯也被切断。为了不把赞普的神体遗留人间,人们借助神鸟的双翼使其飞天而去。
藏俗天葬由此而始,天葬台周围,都聚集着大批威猛的神鸟,导引魂灵上天。
再记录二则关于西藏的闲话。
据说,半个世纪前西藏是没有苍蝇的。苍蝇们附骥攀鸿溜进飞机到达高原后,改变不了环境,就努力改变自己。它们在异乡之地寻找食物与水源、也寻找爱情,然后意气风发开始了新生活。我仔细观察过西藏的苍蝇,它们的模样,呈灰麻色,体态袅娜轻盈,不象内地那种肥头大耳的绿头蝇。这些苍蝇很少落地,振翼悬停的功能极强,就象一架架英国鹞式战斗机,能够长时间地在空中定格不动、炫舞。
五
寂然凝虑的雪峰、苍凉野性的景致、突兀寥廓的高原。
卓然天赐,大美无言!
拉萨数日,我怀着僧侣般的虔诚肃穆,怀着远方游客的好奇心,先后游历了布达拉宫、大昭寺、小昭寺、哲蚌寺、色拉寺、罗布林卡。那金碧辉煌、法相庄严的庙宇,那主要以黑、白、红、黄四种色彩构图的建筑,那顶端饰有弯月的尖顶塔楼,那雕镂组绣的唐卡,那金灿灿的佛像,明晃晃的酥油灯,那铁线疏剔的经文,大殿中僧侣们抑扬顿挫、神秘诡异的诵经声,都给人异域为客的奇异感觉。
无论寺庙殿堂,我看见过那些来自遥远的乡村,匍匐在地上磕着长头行进的藏民。这些信众的胳膊肘与膝盖头,苦行僧一样都缠着厚厚的破棉絮,五体投地、行礼如仪。他们的表情庄重圣洁,目光写满虔诚。我看见过一个裹着僧袍的藏族少年,他在小昭寺门前,反反复复地磕头,趴下又起来,起来又趴下。如此单调沉闷的循环往复,大概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吧?少年的眼神专注而清纯,脸上始终笑呤呤,象是努力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注意到,少年站在那里磕头的那个地方,那地面的木板上,因年深月久,朝拜的人们在上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象槽子一样的凹痕,那些凹痕如同打了蜡一样闪闪发亮。此外,我还到过一座香烟袅袅的寺庙。大殿里清一色男性僧侣披着紫红色的僧袍,安然坐在地上诵经。我专注如此独特而神秘的诵经声,希望能听它个一知半解。结果,我失望了,因为它们明显区别于内地和尚耳熟能详的诵经声。然而,越是听不懂,就越觉得有意思,越是觉得那经文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那低沉齐整的诵经声,传递着某种神秘怪异、无法释怀的信息。这座寺庙后院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一个接一个,不声不响地围着转经筒默默转经,向她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致敬,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