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都札记》

太史·魏

一

江南多古镇，旖旎以浙为甚。

曰乌镇、曰南浔、曰西塘、安昌、龙门、前童、鸣鹤、塘栖、崇仁等，多小桥流水，玄瓦白墙。风雨桥、美人靠、观音兜、马头墙，丰赡富丽，而盛名天下。

廿八都，浙江诸古镇其一，幽僻一隅，而惊艳浙西。

迄宋元明清而下，廿八都千百年风雨磨蚀㟻刻，一幅永不褪色之山水长卷。

每逢雨，则诸峰崱屴、岚烟蒸腾。一道湍急枫溪溶冰沸雪、喧哗着穿镇而过。集市里贩夫走卒、引车卖浆；里巷中鸡鸣狗吠、灶火青烟，恍惚兮桃源世外矣！

混沌初始、六合八荒之外，宁静一如梦幻。

廿八都地处浙、闽、赣三省交界地带，位于浙西江山市境内，邻衢州。为海上丝绸之路陆路通道一重要集镇，因控扼三省，地形险要，自不同一般江南水乡。自古兵家必争而人文厚重，素负枫溪锁钥之称。近代文人学士，誉之为文化飞地。

考廿八都地名由来，可溯源于兵家。

据旧籍《仙霞古道图》标注，仙霞关沿途有三都、四都、廿二十七、廿二十八都一众雄关险隘。廿发音为念，二十之意。也有人干脆写作念，念八都是也。

廿八都还原了一座古标志性建筑，曰：武官衙门。武官衙门始建于大明朝代，原属浙闽兵站(驿站)，作为军人调防来往驻扎之所。抗清名将郑成功曾随父郑芝龙在此驻守，赋廿八都军事古塞之内涵。王旗变幻兮，江山易鼎，至大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满人在此设浙闽枫岭营，将浙闽驿站改建为大清游击衙门。由于廿八都一地诸峰巉峻、控扼关隘，军事位置异常险要，八旗军遂破格设立三品游击军官一名，六品千总武官二名，七品把总武官四名，兵丁千余勇，把守廿八都，俗称三品游击衙门。于是在廿八都一带形成以枫岭关为主之——浙闽咽喉。

一夫当关，万军袖手。

武官衙门外，悬匾额惕厉军士：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历朝历代国之养兵蓄士，皆民血也。

金瓯永固，蕞尔小民唯皇权是尊，苛且余生只求得阖族平安，古今一律。

廿八都古镇联仙霞岭关隘，清人陈元机《重修仙霞岭记》云：

仙霞为闽浙之交，山崇岭峻，悬崖削壁，势彻云霄，如天堑焉。考宋庆元中，仙霞未辟，出入多由处州龙泉逾柘岭。至绍兴初 (乾道八年)，史浩帅闽过此，始募人夫甃以石路，自是行者便之。计三百六十级，长二十余里。其间二十八曲，危仄陆峭，仅通一线；飞鸟能度，匹马难旋。往来徒步者，固进足次且，而肩舆负担者尤难于逾越，一失足即有灭趾之象焉。

旧史籍之文人骚客，诛茅谫径，屐履廿八都，多所游历。

南宋有吕祖谦，大明崇祯末年有徐弘祖，清代李鼎元于嘉庆七年作《使琉球记》，记载游历廿八都经历。清代赵士麟，作《相国李文襄公之芳传》，文人杜臻作《游山记》。康熙二十二年，谢肇淛作《五杂俎》，大诗人袁枚作《子不语》。

古旧线装之方块汉字留存于廿八都，墨光翰彩、山水增辉。

林则徐，因鸦片战争青史垂名，曾多地为官，足迹亦至廿八都，遗林氏日记：

清道光七年(1827)二月七日，壬午。早晨微雨即霁……又过枫岭、大竿岭，入浙江界。酉刻，念八都宿。八日，癸末。饭罢行，遇骤雨一阵即开霁。过小竿岭、仙霞岭，诣关圣像前求签。签云“一生心事向谁诉，落寞滩头说与君。世事尽随流水去，功名富贵等烟云。”午刻，保安小坐。又过窑岭，申刻至峡口住。九日，甲申。晴，天气甚暖。十日，乙酉。晴。行十余里忽东北风大作……

——书香如堂，墨痕在心。二个世纪光阴黯然流逝，摩挲林大人文字，余温烙案、历历如昨。

抚今追昔之余，感人文之悠远，觉今是而昨非。

二

廿八都，与众多旅游景点一样，也被圈起来了。

千山万水、两脚汗臭跑了来，只为在红尘中多看你一眼。

想看古镇？也成，但看是不能白看——交银子则个。

廿八都传统婺剧，木偶戏。已申遗。古镇逢年节喜庆，必狂欢。传承无悬念。

古镇因军事而兴，因商贸而盛，乃全国独一无二品牌之——文化多样性之都。

何为文化多样性之都？自然有说道。

廿八都人文特色，迥异于一般寻常江南古镇。

除婺剧木偶戏外，先说建筑。

迄大宋年间至今，廿八都人齿日繁、五方杂处，建镇已一千余年悠久历史。全镇现有保存完整，规模较大的古民居三十六幢、祠庙建筑十一幢，深巷雅宅、蜂房水涡。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民间建筑八方罗列、吐纳兼容；雕镂錾刻、形制各异，融合了浙、徽、闽、客家、西洋等多种建筑风格。北星南斗，一时之盛。

游走廿八都，那古旧青石板与鹅卵石巷道，曾经烙印了多少先民凹凸的足印。

旧建筑形制工巧、古风霭然，观之令人心旌摇摇、仪容庄肃。

除孑遗至今、丰仪隽秀的古旧建筑群落，廿八都方言，也是当地一大特色。

廿八都土话北调南腔，抑扬婉鸾，足证本地旅游手册宣传之——文化多样性。

话，有点长。

王朝更迭，烽烟四起而黎庶流离。宋亡于金，东京汴梁徙居南方不下百万众。

廿八都区区一古镇，各种姓氏竟达一百四十余种，自古而今

流传十三种方言。乡音鄙俚，拗口不便勾通，于是人们提倡在正规场合讲官话，称官话为——正字。

万源归一，正始之音。

大清官府，为便利本朝语言沟通，提倡人文交流，于雍正六年、即一七二八年九月九日始，在全国推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官话”运动。所谓官话，类似今之普通话，首先在官场与兵营推行，贯彻落实，进而向民间延伸。廿八都崇岭叠嶂，地僻一隅；交通阻滞、信息不畅，但仍于大清顺治十一年(1654)开始派驻浙闽枫岭营，由枫岭营总府三品游击街门，在军营官兵中大力推动大清官话普及。在朝庭与地方推动下，千五百名仙霞岭驻守官兵，又将官话推广流行到廿八都。但廿八都官话在语音、语法、词汇方面，又不免与江山话纠葛，彼此冲撞相互交融。

据资料统计，时至今日，廿八都仍有近万人能使用旧时官话。

王旗易帜，代远年湮，沉淀了几种不同的本地语系：

江山腔：近二千人能讲江山腔，其中最北部的五福村五百多人日常均使用江山腔。二00四年六月新划入的原周村乡四个村中，绝大多数人使用江山腔；

浦城腔：廿八都与福建浦城接壤，交界处“隶属分合，壤地增省，名称异同，归属变更，最为纷纠，难以详述”。今岭下、张家源、古溪等自然村仍使用浦城腔，全镇七百余人会讲浦城腔；

广丰腔：廿八都西北面与江西广丰县接壤，与广丰毗邻的林丰村大坑源、花桥村岭堂等村落，至今仍使用广丰话，全镇会讲广丰话者达三百六十多人。

洋田腔：座落于浮盖山的富强村洋田自然村与浦城县盘亭乡毗邻，村中李、谢两姓之先祖来自闽南，原讲闽南话。又因与浦城交界而学会浦城话，形成了融闽南腔与闽北浦城话于一体的特殊语言洋田腔。今操洋田腔者，近二百余人。

边民人等，每每逢集赶墟，土腔俚语，哤聒喧阗，亦为趣事。

学龄儿童称娃崽、伢子崽，女子崽。婴幼儿不分男女皆称“妹”。生肖属什么的，就叫什么，如虎崽、鸡崽、蛇崽等等。

与妻子同称呼家中其他人，則自降一辈。称其外公、外婆，姑父公、姑婆等。对外称舅佬；妹爸、家里(人)、我男人、老头子;或按排行称老二、老三等；对妻子的称呼则轻视恶俗。曰妹婚、曰女人鬼;对外称我老婆、家里、我老妇人等。

蒙人大话，叫屁放花；冇名堂，没啥了不起；打人，叫梭你；不实之言，叫拉里拉天；别打岔，叫打马别岔；拉屎，叫拉额；鼓励人努力，叫煞手点；克么是他，有可能是他；合不拢，叫散比巴；冷，叫冰巴冷；水烫，叫括括滚；胡言乱语，叫夹里夹瞎……

土腔俚语，包浆厚重，萌翻一众外乡客。

三

廿八都青峰巑岏兮，峰奇而峻；白水穿镇兮，水秀而明。

鹅行鸭步于古旧的青石板街巷，或孑孓于东昌门侧枫溪石桥上，眼望着峰岳缭绕的白云，耳听着枫溪喧嚣的流响，口鼻间花香盈盈，恍惚之间、疑今世何世？

枫溪之上，见一翁披蓑戴笠，持竿临流；旷达世外、脱然不俗。

心疑此人，山人乎？隐者乎？逸仙乎！

披襟当风兮，骨重神寒。那一帧隐士风度，非天荒地老尘念尽绝，学不来。

撑一把破雨伞，寻寻觅觅流连古镇风光，并不遇一名俗艳汉服女子，心甚慰。相较于其他江南古镇，廿八都粗服乱头、不事脂粉。虽无桨声欸乃、游船画舫，但游目所及，山、嵯嵲而雄奇；水、婉渜而绮丽，视野中格外一种野性清纯之美。

人生苦短、有些些子光阴，是应该拿来从容虚度的。

甚只争朝夕？累死狗。

至关帝庙前，耸一座高大的石质牌坊。形制恢廓，观之肃然。石柱镌对联曰：

百姓古都要会闽山越水，三千黎庶遥播旧貌新风；

遥望晴岚夕照龙山神骏，闲听溪水琴音樵唱牧歌；

奇文异事载在六合八荒外，山径泽谱镌于烟岚晴岫间。

熙熙山外客，并不在意那平仄文字。在此拍个照，便匆匆忙忙消逝古镇深处。

烟村外，溪流喧嚣、野木环绕，水畔嵌一座风雨长廊，对联曰：绿水青山萌画意，花桥明月动诗情。经长廊入村，观门牌、这一带叫浔里街，皆古旧建筑深宅天井马头墙。墙面剥蚀处，依稀可辨红色或黑色文字，一望即知，此即上世纪红色文革风暴遗留的政治标语。吊诡汉字，散布诸多江南古镇中，至今遗迹斑痕。

有几座旧民宅，署名杨氏旧居，多历年所，门楣四个黑体字：紫气东来。过村委会，半山顶遥现一亭。沿鹅卵石道路上攀，穿一片林木至观光台上，此处可俯瞰整个古镇。山顶有亭，曰成功亭。细看、却是纪念明末抗清民族英雄郑成功，高处立其塑像。一门旧式小山炮，炮口直指古镇中心人烟密集处。流连亭中下瞰，廿八都建筑，古旧者黯然苍黄，新建筑则雪腴粉艳。成功亭后，植大片苍翠竹林。

夏雨初霁，远山苍翠，峰峦间云霞激射。

下山，顺幽深街巷鹅卵石路，楔入古镇行。

游历古镇雅事也，步履要缓、心态要闲。

姜秉书洋货店，为清末建筑。旧宅原名亚细亚煤油公司，为商人姜秉书宅院。占地面积八百平方米，内宅为三进四天井院落。姜秉书旧宅凸显中国传统古建筑风格特征，尤其是门楼之雕刻精细，彰显了浙、徽两派建筑风格精华。而店面楼则融入巴洛克欧式建筑风格，体现了外形自由、追求动态喜好富丽的欧派特点。由此可见清末民初廿八都建筑，部分融入西式建筑风格，是为真正的“飞地文化”。

姜宅，古旧门楣，阳书曰：瑞气临门。

镇中主要街道上，有一爿隆兴钱庄。一望门庭显赫，细观气宇不凡。晚清，姜氏家族逐渐形成了商团雏形，经营中积累了大量原始资本，为扩大业务增强贸易，遂成立“隆兴钱庄”廿八都总部。钱庄在浙江、福建、江西等地均设分号，凡隆兴钱庄开具之银票，各分号均可一一兑现。早期，姜氏家族还开设过载行，隆兴过载行乃专业办理储存、承运兼收购批发，长途贩销等多种职能的物流集团，是廿八都最早的过载行。此过载行，类似如今之纵横南北、中转东西的顺风快递？

姜遇诚旧宅，西式造型、弘敞华丽。门额镌汉字：南极星辉，墙体饰貔貅麒麟诸瑞兽。此建筑明显与徽派马头墙风格迥然不同，门楼凸显西式洋楼哥特风尚。

徜徉古镇，正街后一幽静宅院，庄肃典雅。门前两侧皆高树，门楼台阶、森森古意。看文字不免一惊——此即国民党军统局戴笠训练女特工之姜守全旧宅。

江山凌替，往事云烟。

在廿八都众多古民居中，姜宅形制独特，引人瞩目，极富传奇色彩。姜守全，字真、号福寿。因与戴笠私密交情，加入军统。抗战胜利时，作为军统派出大员，参与接收东三省日伪财产。一九四一年抗战时期，戴笠借用姜守全住宅及观音阁，开办了军统电讯训练班。从杭、嘉、湖三地流亡难民中,挑选一批妙龄女子,入廿八都严格训练，培养了一批特工谍报人才。抗日战争中，屡建功勋。

姜守全旧宅左近深巷中，有一处回音壁。人行其中，足声顿挫、而回荡不息。

古镇，时见有头有脸之豪宅。门庭轩敞，石鼓高台。某户人家，并不见名姓。门前一板，大书红色字体：家有矛盾，外人不要来参观。有人答应，也不要进来。

此户戾气重。本同根同源同宗，相互结仇势如水火。

逡巡门外，窥伺其豪宅。从门庭建制，依稀见其大家气象，门窗雕镂极尽精美，庭阁建造力显幽深，可知当年泼天富贵。而今，后人不睦，游客不得往观。另一处旧宅匾额，赫然大书：一心为公。宅院深深、回廊曲阁，里中栖息甚人焉？

某户旧宅，老夫妻皆耄耋之龄。逢遇外客，眼神间极是和善，灶火袅着青烟。

德春堂药店，乃清代廿八都药商姜秉恰开设。该建筑前店面，后住宅，因店名德春堂而得名。坐西朝东，为三开间,二进一天井布局。店面临街，门楼豪华精致。此建筑在当时就是专门为药店而订做，典雅整饬、妙谐阴阳，极是特色。

古镇街角，有个《东南日报》社旧址。当年办报之人，想必年高作古化去矣。

关帝庙，又称关王庙。清光绪十年(1884年)由杨宝成、杨义成、杨仁和等六位杨氏商人义举兴建，历经三年至光绪十三年(1887年)年底落成，占地面积千六平方米。原设前后二进，关公殿、穿街亭、戏台、两厢走廊及两间店面，规模庞大。原建筑一九四二年被日军飞机炸毁，若干年后，本地政府依旧制式重建。

观音殿，原为观音阁。始建于清光绪年间，历代多次修缮去阁成殿，现称观音殿，为古镇佛教圣地。观音殿基本参照旧制，塑有弥勒佛，韦陀菩萨，四大金刚和超凡入圣的千手千眼观世音及观音三十二应身，形成法相庄严之观音殿堂。

文昌宫，又名文昌阁，始建大清宣统年间。分前殿、大殿、寝殿三大部。其精美木雕和装饰性壁画为文昌宫精华所在。内设文昌帝君、仓颉先师、魁星踢斗阁、圣人孔子塑像、画廊及有关古代读书和学习的图片，是古学子祈祷文运之所。

甲辰高考在即，求签问佛、礼拜文昌之人，香火络绎。

四

江南风景之胜，在细雨和风养花天。

一幅水墨长卷徐徐展开，天与地均笼罩一片轻烟薄雾里。画案淋漓中，仙子长舒广袖，氤氲一派宋人笔意、米氏章法。勾人魂者，小桥流水是也；摄人神者，欸乃桨声是也；夺人魄者，临河花窗兮、酒肆勾栏；滴水檐瓦兮、雨巷回声。

廿八都虽无游船画舫、欸乃桨声，但并无损其黑白神韵、山野气质。

那黑的瓦、那雨蚀的白墙，每令人倚于美人靠上，听着雨、走着神、发着呆。

听雨中红烛，听江阔云低、听廿八都潇潇的雨声，默默地轮回着老年僧庐下。

雨声伴奏枫溪流响，亘古一如、天荒地老。

驴行廿八都，落寞地游走于幽静又狭长的里巷中，追思那些青烟散去的过往。

正街铺青石板，背巷铺鹅卵石。这些鹅卵石路，通向家家户户的屋门前。有些曲径小巷，宽不足一米，若相向而行，须侧身而过。雨水淋漓之后，鹅卵石反射着淡淡的微光，绰约一痕。一扇扇深闭木门，飞檐高阁、石阶蹀躞。有时候“吱呀”一声，幽静中踅出个美妇人来。彼此对视一眼，即擦肩而过。然后，那一道俪影渐渐淡出于里巷尽头。有时步至一条死巷子里，正茫然无绪时候，偶抬头，飞檐间赫然夹峙一座青峰，白云缭绕、岚气洇蕴，好一幅绝妙的莽山烟雨图！

闲闲地摇摆小街上，不必认识兀谁，兀谁也不必认识我，该有多好！

正街临枫溪桥一侧，有座东昌门。城门外有一座风雨廊，三五老人奕棋闲坐。

江南古镇多石桥。枫溪诸桥都很古老了，不知建造于何年何月？汹涌的枫溪，沸雪溶冰、舒啸而下。一代代山里人，默默桥上走过。溪边有妇洗衣，岁月静好。

廿八都浣衣图，一幅千古不曾褪色的风景画。

“十里重林云漠漠，半岭疏影竹潇潇”，人生如旅，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

迄宋元时代，古人前往江山廿八都，须经江郎山、仙霞关南北向之古驿道。仙霞岭山脉主要有高地、峡谷盆地、河谷、平原，江山港及浦城县南浦溪等主要河流。著名的仙霞岭古道，又称江(山)——浦（城)驿道，全长120、5公里，为京福驿道重要组成部分。自北向南，崇山嵬岭、一望荒莽、沿途设十八个驿铺：江山县城、清湖、昭明、江郎、峡口、三卿口、保安、龙溪、廿八都、枫岭、庙湾、九牧、杉坊、乐平、长乐、太平、七里、浦城县——约六公里设一驿铺。

水远山遥、车殆马烦，到廿八都打个尖，热汤热饭将息则个。

除了远方与风景，还有山中的吃吃喝喝。

廿八都古街两侧，多点心小吃店。一众山野少妇，街边当垆，自是风情万种。

廿八都饭店客栈达七十余家，著名八大碗：如豆腐风炉仔、如枫溪鱼、野菜山药煲、豆蔻猪手、荠菜年糕、腊肉鱼干、芛干炖排骨、燕皮馄饨、铜锣糕等等。

入得小店，条凳、方桌、四壁板墙，竹靠椅子精洁而雅致。客人点菜罢，女主朗声一吆喝，后厨煎油的炉灶，便响起了滂沱的急雨声。临溪小酌，语笑喧哗。

至灯炧酒阑，那些寻寻觅觅的驴行客们，三三五五，消散于古镇的夜色中。

俺吃喝小饱，顺淡淡微光石板路，返回客栈。脱了鞋，四肢酸软。心内寻思，此番廿八都之行，若文字能得着古人些许脚汗气，亦不枉此行。

此夜，枫溪激湍如瀑。头枕仙霞岭之烟岚，沉沉入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