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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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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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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鞭

咩咩、咩……甩起响鞭去放羊,算是我津津乐道的一件往事。

40多年前,我们生活在紫阳县蒿坪,那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小镇,街道狭长,人口密集,有少许的回族。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老安康人”,工作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落脚于此。饮食习惯的原故,我们家每年都要自养一只羊,不仅仅是自给自足,还为了眷顾一下老安康城的千丝万缕至亲。

我们住的院子顶头,搭了一间牛毛毡伙房。屋檐下围了一个简陋柴棚,养羊时就变成了一个羊圈。

母亲爱花,门前围一个小花园,种有牡丹、芍药、月季、指甲草和藤绕喇叭花,中间预留了一块菜地,点了几行蒜苗、辣椒什么的,旁边还栽了一颗芙蓉树。

花香有了,作料也有了,我们燣羊肉臊子,香味从厨房内飘到厨房外,弄的过往路人垂涎欲滴,夸母亲的厨艺好,连安康来的,或多或少沾一点亲戚的羊贩子也来搭伙。

父母膝下我们兄弟五人,我是双职工家中的老幺,在那个手头拮据的时代,长得细皮嫩肉,腼腆的像个姑娘,也算是一个稀罕。同龄的男娃名字大多都带一个“军”,叫宋军、黄军、刘军、陈军、寇军、张军的……非常多,穿破裤裆一起长大,见面不打诳,“军”叫的脆喯儿响。

“军儿,放羊去。”羊倌,披着一件破羊皮袄,羊鞭凭空打了一个响,招呼道。

“好。”已经放了寒假,我毫不犹豫的回应。

羊倌姓“寇”,浑身臭烘烘的,不知道为啥,大人小孩都叫他“扣五斤”。是个怪脾气的老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山羊胡子像只老山羊,从不凭空接受别人的恩惠和施舍。喜欢路见不平,动不动就挽起袖子和别人干架,鼻青眼肿挨了不少打。

他替街上的屠宰户放羊,管两顿饭,每天出发前填饱肚子,暮归后再咥一碗。年复一日,朝夕为伴,总是岣嵝着身子,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晃悠悠的吆喝着一群羊。

放羊,对我来说是逃脱亲人眷顾的一种惬意。撒腿追野兔,弹弓打麻雀,徒手捉蜻蜓,泥腿莲蓬,放肆滚麦朵,攀岩摘红棘,在荆棘丛生中发现八月炸、猕猴桃、棠梨子,在浅沟碎石里搬螃蟹、逮小鱼,美味山珍,回味无穷。最好奇,莫过于甩羊鞭了,“啪”一声鞭响,就唬住了胡蹦乱串的几十头山羊。

大家都说“扣五斤”羊放得好,油光水滑的,不掉膘,从来没有跑丢过。我砍了一根木棍,绑了一根绳子,羊鞭怎么甩也不响,鞭头不是缠着树梢,就是回过头来打自己,费劲还狼狈,常常被他嘲笑。他告诉我,这是他用了三七二十一年的“宝鞭”,叫它响就响,不叫它响就不响。我不信,试试,失败告终。我央求他“破门”之术,他狡黠的一笑,不作回答。

他见我身单力薄,平路上就让我骑羊,优哉游哉。野外,我就模仿他的样子,扯起嗓子“咩咩”唤羊,没有一只理会。有一次,我悄悄带了二两散酒,让他微醺的乐不思蜀,含混不清的吐露了“秘密”,制服了头羊,就驯服了羊群。

这个说法,我多少年一直没有忘。看了,牧区领头羊坠崖,群羊一个接一个的“献身”的新闻,听了专家解惑——这是群居动物的“从众心理”。似乎明白一个道理,非人类也有纪律性。

我们每年初春价格便宜时买羊,先寄养在乡下农户家,待秋后再牵回街上自养。那年,或许是父母工作忙,羊取的比较迟,雪落松林,刷刷作响,我们高一脚浅一脚踏进农户的家门,就被丰盛的熟花生、红苕糖、柿子干包围,喝着浓郁俨茶,谝着家长里短,言欢中,听见嚯嚯的摩擦声,主人说,知道我们忌口,专门把铁锅用钢刷磨了一遍,给我们宰鸡烧鱼炒鸡蛋,弄几个农家素菜。“啪”的一声,雪花溅落,农家放羊娃回家了,潇洒的甩一个响鞭。

“响鞭”的窍门,踏破铁鞋无觅处解密了——一是制法,一是技法。羊鞭的鞭材选用上,要用好的麻绳或皮革,鞭尾略粗,鞭头略细,鞭稍略重。在使用方法上,要扬高,猛甩,快收,关键在手腕的灵活掌握。让我兴奋不已,苦练三更,鸡鸣接续。

第二天凌晨,我吆羊回家,白胡子山羊翘起耳朵,听着响鞭,亦步亦随很温顺,在缤纷的雪花里,走进了开枝散叶芙蓉树掩盖下的羊圈。

之后,我又随“扣五斤”去放羊。我至今没有搞明白,他的“五斤”究竟是怎么叫出来的?有一种说法,他是五保户,每月街道供给5斤细粮。还有一种说法,他替别人养羊,每只工钱折扣5斤肉。

河边“咩咩”羊叫,我挥臂甩了一个响鞭,他裂开参差不齐的黄牙,嘿嘿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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