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味道

人生的味道

文/王静波

邻居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去年刚死了老公，那时的婚姻，绝大多数是先结婚后恋爱，她也是，听婆婆讲，她年轻的时候，老公在公安局上班，工作又忙又累，她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还要伺候耳聋年迈的婆婆，她嗓门很大，婆婆说每天早上都是被她的声音喊醒的。送孩子上学，晚上辅导孩子作业，天天是腿不闲着，嘴巴也不闲着。在她儿子刚结婚时，老公退休了，婆婆也去世了，本以为可以轻松点，老公也可以在家陪陪她了，可她老公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可能是早就生病了，没时间看），她又陪他辗转天南地北的求医问药，五年来几乎就没在家待过，她一直陪着他，后来老伴又得了脑梗，不能行走，她寸步不离，日夜守护着他。她嗓门依然很大，时而责怪老伴、儿子，时而哈哈大笑。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十多年，她突然生病了，急性白血病，她儿子带到省城去看病，医生说她病很重，人先在这住着，手续后补，就没让她回来，她突然不回家了，老伴可受不了了，每天和老太太打电话，“你怎么样了？别惦记我，你好好安心治病，我等你回来”，“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哦！我需要你！”老伴脑梗后遗症，说话不利索，一天到晚就这几句话，儿媳妇回来说，婆婆在那边也心神不宁的，总是放心不下家里的老伴，可她很坚强，坚信她一定会好，会回到老伴身边。期间，我去省城开会，正好离她住院的医院很近，就去看看她，她很瘦，脸色苍白，很疲惫、很虚弱的样子，见到我后，握着我的手，问我，“你婆婆怎么样？你公公怎么样？身体还好吧？”还问起我孩子上学成绩好吧？不调皮了吧？甚至还问起我娘家母亲身体怎么样，叫我一定要常回去看看。“你那么忙，还抽时间来看我……”始终没提自己一句，我握着她的手，有些心酸，眼睛红红的，说着说着，她有些累了，就睡着了。

过了半年左右，她儿媳妇说，医生叫回来，我问好了吗？媳妇哭了，医生说把化疗方案带回当地医院治疗，回来见见家人吧！我们把她接回来，她进门就直奔老伴房间，俩人都非常激动，不管我们这些晚辈在场，可以说是抱头大哭，“老伴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好好，噢噢……”老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说好好还是噢噢，我们听不清楚，但都潸然泪下，那一幕，我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

回家后，她在当地人民医院化疗，依然精神状态很好，化疗后的各种反应：恶心、呕吐、脱发、疼痛、无力……经常呕血、昏迷，我们目睹着她都坚强挺过来了，坚强的让人泪流，有次听她同病室的人说，老太太说了，“我现在即使死了，也没什么遗憾，我儿子、媳妇工作都很好，对我们也都很孝顺，孙女可漂亮了，学的是护士呢，墓地也给我们置办好了，我去看过，风水很好的呢，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从不忌讳谈论“死”字以及和“死”有关的一切，那么的坦然，坦然的如同谈论别人的儿子女儿结婚一样。她从省城回来第二天就问给她买的寿衣是什么样子的，叫她儿媳妇拿给她看看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她喜欢的那样。一边对活着的渴望和对生的顽强执着，一边是对死的接受和坦然。

奇迹的是，经过两年多的治疗，她真的可以说是奇迹般的痊愈了，可她老伴却走了，葬礼上，我没有看到伤悲，她依然忙着，腿不停走着，嘴巴不停说着，她依然声音很大，她给了他最后最好的葬礼……

由于拆迁，我们两家分开了，听说她去了外地给小儿子带孩子了，不管在哪儿，我坚信她很好很好，就如同她坚信她的白血病会好、她会回到老伴身边照顾老伴一样。

对活着的渴望，对生的执着，对死的坦然，对爱人的照顾与扶持，对他人的关爱，生活的乐观与顽强……无一不是对“生、死”的理解和感悟，无一不是对“爱”的最完美的诠释，邻居老太太给我上了深深的一课。

耳根在《仙逆》中说：“雨夜之美，在于意境，在于生生不息，花草吸纳水汽，原本的死意，也悄然流去，这才是雨夜的美处，也是人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