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是家乡年俗之一,每逢杀年猪,左邻右舍以及隔得不远的亲戚朋友都会被邀请聚在一起吃“刨猪汤”家乡人又把它称为“杀猪酒”,虽然自已家很多年都没有杀过年猪了,每逢年节之前,家乡 “杀年猪”的情景却还历历在目,让我回味无穷。在浞水一近冬月有的人家由于猪饲料短缺就开始杀年猪,但大多数人家都在腊月,每年我们家杀年猪都比较迟,母亲要等我们几子妹放假后才杀猪。我们那个院子只有一个杀猪匠(屠夫),姓张我们叫他表叔,要叫他杀猪得提前几天就给他预约,他好安排时间,时间确定了才好做杀猪前的准备。因为在八九十年代几乎家家都要杀年猪,杀猪匠又少,都要提前预约排好轮子(顺序)。经常是上一家尚未杀好,下一家就已烧滚“杀猪汤”迫不及待了。
我家,养猪的伙路,一般都是由母亲做。猪养大了,或至年关来临,便由父亲约好张家表叔和拉“猪后尾”的亲邻,在什么时候来宰杀。而在杀猪的头一天,母亲要将猪喂饱,猪圈打扫干净,让猪能够饱着肚皮上路,享受一下干净的床铺。当然猪圈打扫干净的目的是杀猪那天,大家在拉猪杀猪时,不会被猪身上的猪粪弄脏。
第二天,等屠夫一到,父母亲和帮忙的亲邻就要配合他工作。在院坝父亲已提前挖好猪灶孔并在上面安放好一口大锅,沿锅的四沿铺好稻草,以免弄脏猪,然后在猪杀死之前将大锅内的水烧开。母亲准备好大盆及背蔸,以便装猪肉和内脏所用。杀的年猪一般都在几百斤左右,再加上猪的挣扎力很大,所以拉猪上凳得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与屠夫配合,才能控制得住猪的挣扎。帮忙的人到齐后,屠夫便同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从猪圈里,边牵边抬,有人抓尾巴,有人抓脚,有人抓耳朵,大家七手八脚地将肥猪抓抬到杀猪凳上,那只将要被杀的猪已感觉到死期已至,大声“呀呀”叫喊起来,拼命挣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猪的叫声,甚至能让人知道是谁家的猪,放在什么位子被杀了。此时,帮手们有的“拉猪脚”,有的抓尾巴,有的压住身躯各就各位,杀猪匠一只手抓住猪脖子,一只腿压在猪身上,另一只手则持一把至少有一尺以上长的锋利雪白的屠刀,对准猪喉咙直接刺入,随着杀猪刀迅速拔出的那一瞬间,猪的鲜血象喷泉一样喷射出来,直接泻入早就准备好的盆中,母亲在接猪血的盆里提前放了一些盐、芡粉、些许菜油,接到的猪血才脆好吃。杀年猪讲究一刀毙命,不能补刀,否则会对主人带来不利。猪在尖刀刺入的那一瞬间,会爆发出它所有的力量,在杀猪凳上使劲地挣扎,抓猪的人精神都高度集中不敢怠慢。否则,那已奄奄一息的猪随时都有可能从杀猪凳上挣脱下来。猪的尖叫声响亮、刺耳、揪心,充斥着无奈和无助,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口喘着粗气,最后停止了挣扎。
一条猪从十几斤的小猪崽到长成几百斤的肥猪,看着它一天天地长大,喂它的人对它也是有点感情的,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了改善主人的生活被宰杀。母亲常说喂大一个猪不容易,猪食把都捏玉了(猪食桶把磨光滑),在杀猪时母亲总有一些不舍,都会在杀猪时点起清香,燃起沾上猪血的纸钱,在心中默念祷告,祝愿猪下世有一个好归宿,不要再变成猪到世间受苦受难。随着杀猪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只大肥猪便鲜血流尽,瞳孔放大,无奈的嚎叫声逐渐伴随着袅袅的香烟和飞舞的纸灰升天。
猪死后,杀猪匠要在猪的一支后脚上割一个小口,再用挺胀杆从脚上割开的小口捅入猪的颈部,打通猪全身的气道,然后屠夫开始对着小口吹气,(现在杀猪匠已不用嘴吹猪脚了,已用汽枪打汽),边吹气边用木棒捶打,将气吹足后,帮忙的人与杀猪匠,将杀死的猪拖到烧开的大锅旁,开始褪毛。由于猪毛生长得又深又长又坚韧,杀猪匠先迅速用手将猪鬃毛(猪背脊上的毛)拔了放在自已带来的背兜里(晒干后拿去卖钱),再用专业的猪毛刮子刮猪毛,刮净了一面,再让大家一起帮猪翻过身来刮另一面。将猪刮干净后,杀猪匠要将四支脚的脚筋挑出带走(拿回家炕干后换钱),杀年猪时主人不允许杀猪匠将猪的脚筋挑出带走,认为将猪蹄筋割走后对主人不利。然后杀猪匠将铁挂钩穿过一支猪脚,然后大家帮忙将猪吊在一高处,然后杀猪匠开始翻飞铮亮的剖边刀开始剖猪,没有多久就将一头几百斤的猪剃得七零八落,把内脏放在大盆里,把猪肉放在背兜里,骨头放在背兜里,然后将猪内脏打整干净,猪剖完后屠夫便没事了,杀猪匠离开时,主人还要送几斤猪肉让他带走,还要支付一定的酬金。准备刨猪饭的事几乎就由母亲一个人在厨房操持。
杀年猪也是小孩最高兴的事,小孩们会将猪尿脬吹起来,然后用线扎紧尿脬口把它当着球耍,互相争抢追逐,成为寒冷冬季的一道风景线。小孩最关心的就是烧连提(猪脾脏),总是围在母亲的身边,让母亲将连提切成小块,然后我们将切成小块的连提放在烧得红红的炭火上烤,烧熟后沾上盐,真是一道不错的美味,那个时后我吃得最多,因为我是我家最小的一个,母亲对我特别对待。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我们期盼已久的刨猪饭在母亲和大人们的忙碌中开席了。亲戚朋友来了,一个院子的邻居能来的都来了。香脆可口的旺子粉肠汤、爆炒猪肝、大块肥肉、糟海椒炒瘦肉……摆满了桌子,亲朋好友、邻里乡亲一起就着包谷酒大快朵颐,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浓浓的乡情和年味便瞬间在农家小院中弥漫开来。等客人些走后母亲才慢慢收拾猪肉,有的用来挂在灶上的炕架上熏制腊肉、有的放在坛子里用来制作酸鲊肉、有的用来包香肠、边油和脚油要把它们熬成猪油,还要将部分猪肉割成“条换”(猪肉块)为孩子们准备拜年的礼物,杀年猪的情景和母亲忙碌的身影始终不能忘怀,至今还在回味衔在嘴里仿佛还在跳动的新鲜猪肉那诱人的味道,还在回味杀猪菜那新鲜的味道,还在回味那闹热的场面杀年猪让我们留住乡愁留住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