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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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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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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树下的老父亲

常言道:“杏子黄,上麦场”。端午节前后,正是麦熟杏黄的时候。水果摊、大路边,黄澄澄的金杏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堆出了尖尖的角。那些黄中带青、个头较大的杏子前竖着醒目的标牌——巴旦杏。只有巴旦杏的杏仁是可以食用的。若问摊主,“杏甜不甜?”他们无一例外地自信满满地说道,“甜杏,绝对甜!要不,尝一尝?”望着水灵灵的金杏,嘴里早已酸酸的,溢满了口水。

又是一年杏黄时。老家的杏子也该熟了吧?

老家四合院的庭院中也有一棵大杏树。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种植的,至今已有四十多年。树冠如伞,遮天蔽日。

每天清晨,父亲佝偻着身子,在杏树下转悠,像巡逻似的。父亲抬头向杏树望去,他满是沧桑的脸上镌刻着皱纹,布满血丝的昏黄的眼睛里,不时地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看着满树繁花,父亲会惊叹道: “今年的杏花真稠密!”看到青涩的果子挂满枝头,父亲会高兴地说:“今年的杏儿结得真多!又是一个丰收年!”看到慢慢变黄的杏儿,父亲沉吟一会,喃喃地说:“杏熟了,孩子们也该回来了。”好像已经看到一家老小分享果实的快乐。

杏子快熟的时候,正是父亲最“忙碌”的时候。

渐渐成熟的果实,散发着浓郁的芳香。香气溢满了整个庭院,也吸引着许多鸟儿前来围观,其中,麻雀最多。鸟儿围着树冠盘旋,叽叽嚓嚓地叫着,瞅准机会,对着熟了的杏子猛啄一口,然后腾空飞起,扬长而去。父亲着了慌,跺着脚,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挥舞着双臂,将长长的竹竿对着鸟群直直地戳去。鸟儿一哄而散,似旋起了一片乌云。不一会儿,它们又在院子上空盘旋聚集,伺机而动。

不得已,父亲扎了三个稻草人,绑在树枝上。稻草人穿上红衣服,戴着黑草帽,手臂上挂着两块长长的白布片,迎风招展。逼真凶恶的模样,着实把鸟儿们吓坏了,它们远远地观望着,不敢轻易靠前。依旧禁不住果实的诱惑。几番试探侦察之后,小鸟渐渐地壮起了胆子,竟然在稻草人飘拂的手下啄食起来。此时此刻,小鸟是不是也在嘲笑,“黔驴技穷罢了”。

父亲又想了一招。买来一块巨大的网纱,将整个树冠严严实实地罩住。面对蚊帐似的纱网,小鸟们只好望洋兴叹了。杏儿终于清清静静地成熟,父亲也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父亲仍然闲不住。果子太密了,需要蔬果;发现杏子烂了,要摘下来;树枝生了虫,需要捉虫,打药;纱布被鸟啄出了大洞,需要缝补。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手脚并不麻利,但是,还要一会儿踩上凳子,一会儿爬上梯子,令人担心不已。

每每看到黄中带青的杏子,父亲总是笑容满面,昏黄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这几个快熟了!”“杏熟了,孩子们该回家尝鲜了!”看着累累的果实,心底便升腾起无限的希望,眼中充满了期盼。

望着树上青涩的杏儿,我忍不住问父亲:“咱家的杏,好吃吗?”“好吃!和你李大爷家的杏一样甜!”哦,那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邻居李大爷家,有一棵很大的杏树,两人合抱,古木参天,遮住了大半个院落。杏熟的时候,每逢集市,李大爷摘下熟透的,小心翼翼地装满一篮子里,到集市上叫卖。因为品相好,总是能卖个好价钱。李大爷还要送些杏子给邻居们品尝,每家四五颗,用盘子托着,黄澄澄的分外好看。那熟透的杏儿,软软糯糯的,果汁饱满,香甜可口,唇齿留香。那真是难以形容的人间美味!都说这是金杏。我常想,如果我家也有一棵大杏树,那该多好啊!

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不久,在我们的庭院里种下了一棵树苗,据说能结出和大爷家一样的金杏。树苗很小,只有手指粗,一人高。唉,什么时候才能结果啊?!在我一年又一年的期待中,我和树苗一起长大了。后来,我去外地求学生活,对杏树的事也就渐渐淡忘了。

说来也怪,回老家,要么太早,要么太晚,自己家的杏,从来没有赶上熟透采摘的时候。有时,望着满树青涩的杏儿,我总会问父亲,“咱家的杏,和大爷家的一样甜吗?”父亲也总是说,“一样甜!今年等你回来摘果子。”有时,望着收完果实的空空的枝叶,我无比遗憾地说,“又没赶上。”父亲安慰道,“挑了一兜最大的,给你留了好久……明年一定等你回来。”

多少年来,我一想到故乡,就想起老家的杏树,杏树下仰望的父亲和他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杏熟了。不知道老家的杏儿采摘了没有?

2023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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