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吴杰的头像

吴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4/07
分享

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往事印记


 

养蚕记

 

我的老家地处四川北部山区农村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适宜栽桑养蚕。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家鼓励发展家庭产业。生产队首当其冲发展蚕桑,大队集中组织开展了扦插技术培训,随后采购回来大批桑树枝条,田边地头扦插。每个队都有重点培养的技术骨干,分赴各家各户现场指导。生产队少数家庭靠嫁接改良的野桑树,参加公社养蚕技术培训,带头摸索着养起了蚕。但其他几家有桑树资源的,还在等待观望。

不久以后,发生了我们生产队有史以来最为轰动的事件,队上第一个养蚕专业户发展成为了全公社屈指可数的“万元户”。公社举行了隆重的表彰大会,披红挂彩,奖励了一部“永久牌”加重自行车,成为远近闻名的“明星”和“焦点”,慕名而来考察学习的队伍络绎不绝。

一石激起千层浪。“专业户”、“万元户”,榜样就在眼前,大队组织了养蚕技术培训,各家争先恐后开始养蚕。

养蚕,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尤为迫切。我家为半工半农家庭,父亲是一名公办乡村教师,母亲与辍学在家的二姐、三姐务农,我与大姐、小妹正处于上学阶段,家庭人口多,吃穿用度、三个人的书学费,仅靠父亲微薄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发展蚕桑,不仅可以补贴生活之需,对年少的我来讲,最大的愿望就是如果宽裕,还摊得上一件新衣服。

我们家乡一年可以养“春蚕”和“秋蚕”两季蚕,卖蚕茧的时间又正好赶上开学,学费有了着落。

“迎蚕”,简直就是堪比过节的大喜事。在我家住房条件特别紧张的情况下,还专门挤出一间相对较好的偏房作为“蚕宝宝”的“居室”,就地取材,用木头搭上三四层的架子,用竹子编制十余个长方形的簸箕。消毒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容不得半点马虎。经石灰水消杀后的房间像新房一样洁白。再用柏树枝加硫磺烟熏,味道浓烈刺鼻,然后密闭一定时间,再敞开门窗,迎接“蚕宝宝”入驻。

养蚕的多少,小蚕以张数论,通盘考虑桑叶供给量,通过养蚕技术的提高、经验的积累,循序渐进,从半张开始,然后一张、两张……

母亲与二姐、三姐成了养蚕的主力,二姐因为参加过培训,成为了我家的“技术骨干”。

我家第一次养的是“春蚕”,因为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迎蚕”的当天,二姐早早地起床,到了生产队专门养小蚕的户子排队,按交钱预定的张数领取,直到中午半天才回来。将状如密密麻麻芝麻般的“小蚕”轻轻地均匀抖在“蚕簸箕”内,将少许新鲜采摘的桑叶切碎,薄薄地铺在“小蚕”身上,顷刻间响起了细微的沙沙的声音。“小蚕宝宝”的到来,如同“幸福使者”降临,这天中午,我们家也像过节一样,午饭多了一两个菜,全家脸上充溢着幸福的憧憬。

全家总动员,全力呵护“小蚕宝宝”。对“小蚕宝宝”们的饮食极为讲究,每天清晨,母亲或二姐早早地起床,背着背篓到房后地里乘着露水,摘取较嫩绿的桑叶。给蚕宝宝们要定时喂食,久饿会影响吐丝结茧,一般是每日四顿,凌晨还需喂食一次。

蚕宝宝们成长较快,不过几天就不再是芝麻小点了。我们养的蚕是“三眠”蚕,在成长过程中要经历头眠、二眠、大眠,进入每次短暂的“眠期”,蚕宝宝就会蜕皮、重生,接受淡石灰水的“洗礼”。随着慢慢长大,桑叶不再用切碎,整片均匀地铺撒在蚕宝宝们身上,才见着翠绿的桑叶铺满簸箕,随着沙沙沙的“雨声”,顷刻间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我对“蚕食”二字有了生动形象地认识。

养蚕,是一项精细活。定期清理蚕簸,就较为繁复。把“蚕宝宝”一个个捡出来,倒掉蚕簸里面桑叶及粪便残渣、“僵蚕”,撒上石灰消毒,再把蚕宝宝铺在簸箕里面。根据不同生长期,在桑叶上撒上淡石灰水或乐果、氯霉素等药液,预防生病,因配比严格,这项工作基本上都是接受过技术培训的二姐来完成,有时在队上技术员的指导下进行。

养蚕的过程,异常艰辛,短短的三四十天,漫长的煎熬。蚕宝宝生病了,“僵蚕”仿佛会传染,日渐增多,母亲与二姐们脸上就会布满忧郁和焦虑。没有到结茧那天,谁也不敢打包票。我们家连续养过几年的蚕,除了偶尔结茧质量不高,只有一次全部坏掉,究其原因是因为喂食了田边不慎沾上农药的桑叶。成簸成簸已经长大即将结茧的蚕儿被倒掉,母亲和二姐伤心落泪的情形,我至今历历在目,给稻田喷洒农药的父亲倍受责备,虽不是成心的,但他沉默不语,非常内疚。

蚕宝宝“大眠”后,饱饱地再喂上最后一次桑叶,就该“上山”了。所谓“上山”,就是把肉嘟嘟的蚕宝宝一个个均匀铺撒到提前用稻草、麦秆或山上砍回晾干的一种荆棘扎成的垛上,这些扎好的垛紧挨着,摆满了我们家正房二楼。蚕儿吐丝结茧,在全程遮蔽光线下进行。我出于好奇,偷偷溜进去看过,全部结茧了,洁白的、毛茸茸的,像大片云朵。

摘蚕茧,全家人欢欣鼓舞。头一天晚上,全家总动员,把蚕茧一个个摘下来,放在背篓里。第二天天不亮,父亲、母亲、二姐就出发了,步行七八里路到公社去卖。正值“卖茧季”,排队的人特别多。下午四五点,三人才回来,虽然蚕茧按等次定价,但从她们幸福喜悦的神情已经告诉我们,又卖了个好价钱,我想应该是当时父亲月工资的几倍吧!

家乡的人们,现在早已不再养蚕,布满田边地头的桑树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农业产业园,星罗棋布的现代化厂房,但我依然怀念那段养蚕的苦乐时光,凝聚全家人牵挂和梦想,寄托着幸福与畅想!

 

艾草飘香

 

又近端午,想念粽子,更想念艾草,想念艾草卓尔不同的形态,想念艾草持久弥香的味道。

认识艾草,源于从小生长在农村。在农村,艾草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植物了,田间地头、房前屋后,随处可见,是那么不经意,是那么不起眼,在农村树木花草种类繁多、葳蕤茂盛的广袤空间,你甚至会忽略它的存在。

说实在的,在川北农村生活那么多年,我甚至丝毫都没有关注过艾草,更谈不上对它的喜爱。艾草,是绝不会被哪家选择为装点庭院的风景。但它却旁若无人、静静地恣意生长,长得一簇一簇地,就是长得再茂密,也掩盖不了蓬松,蓬松得有些散漫,像山野乡村生活,漫不经心。更过分地是,艾草的生长经常侵入庄稼的领地、侵占院坝的空间,还大有蔓延之势,招惹烦恼,被铲除丢弃。

对艾草的喜爱,源于妻子的耳濡目染。参加工作后,在县城工作,居住在市区。县城不大,周围被田野和山川围绕。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妻子,对农村有种难以割舍的情节。周末,我和女儿经常会被她撺掇到山野转悠转悠。

每到端午节,妻子总会早早地催促我和女儿起床,拿上蛇皮口袋和小锄头,赶到城郊的山野,像寻宝一样寻找艾草,选择的标准是长势极好、大小均匀,最好是挂着晶莹露珠的一簇簇艾草。妻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想她这样做,是一定有些什么讲究的,她表现出来的仪式感充分说明了一切。

我和女儿配合妻子,把艾草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轻轻地抖落泥土,整整齐齐地收拢成一大捆,根朝下装在蛇皮口袋内,满载而归。妻子的动作极为娴熟,也极为虔诚,每次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显得轻松惬意,喜悦溢于言表。

在返回的路上,偶尔会碰见三三两两出门挖艾草的人,以中年以上妇女居多,她们会露出羡慕的目光和会心的微笑。在这一刻,熟悉的间或不熟悉的,年长或年轻的,心中仿佛互有灵犀,在秉承传统习俗上,彼此的心是相通的。

回到家中,妻子拿出积攒已久的红线,把均匀分成一把一把的艾草捆扎好,挂在门外门楣上、每栋窗户的护栏上,我感受到了浓浓的、带着泥土气息、清新湿润的艾草香味,心中装填着无以言表的满足。忙完了这一切,我们总会把余下的捆扎好的艾草当作珍贵的“礼物”一样,赶早送到岳母和妻子的兄弟姊妹家中。

艾草与中国人的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每至端午节之际,人们总是将艾置于家中以“避邪”。通过网上收罗到有关艾草的信息,我明白妻子所做这一切的深意!

在妻子的影响下,我喜欢上了艾草,喜欢每次下班回家看到挂在门外门楣上的艾草,看到艾草,就找到了家,就抵近了温暖。这些年,快到端午了,反倒是我提醒妻安排好时间挖艾草了,偶尔因为工作忙或者住在市区赶不上趁着露水挖艾草,我也会给我居住在农村的姐姐打电话,让她事先帮我们挖好,我们一定会抽空第一时间去拿。

艾草全草入药,嫩芽及幼苗作菜蔬。《本草纲目》记载:艾以叶入药,性温、味苦、无毒、纯阳之性、通十二经、具回阳、理气血、逐湿寒、止血安胎等功效,亦常用于针灸。艾草又被称为“医草”,在五月节这天乘着露水采到后,药效最好。艾蒿做成馨香枕头,有安眠助睡解乏的功效。艾蒿叶熬汁,可除身上长的小红疙瘩。此外还可以驱蚊蝇、灭菌消毒,预防疾病。艾蒿还用于针灸术的“灸”,艾蒿泡脚有很多保健功效。同时,艾蒿还是一种食用植物,艾草可作“艾叶茶”、“艾叶汤”、“艾叶粥”、艾蒿馍馒、艾蒿糍粑糕、艾蒿肉丸等,以增强人体对疾病的抵抗能力。

每到端午,妻取下挂了一年的“陈艾”,收在纸盒中,每隔一段时间,拿出来熬水泡脚。每次用艾草熬水,满屋充斥着艾草的馨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些年端午节,吃腻了红豆、豆沙、板栗、红枣味的粽子和肉粽,倒是对艾叶粽子情有独钟,总会早早地采买,担心晚了,艾叶粽子“一粽难求”。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是一场神圣的仪式,是一种难舍的情节,是对自然的尊崇,是对泥土的情感。像艾草的馨香,历久弥香!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