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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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明亮，肆意洒下，滕王阁巍峨高耸，临江依城，熠熠生辉。我站在高阁之上，凉爽的秋风挟着稻香掠过赣江，拂过脸颊，越过楼阁，飞进江畔城市的街巷。
时光流转，赣江不知疲倦的风吹走了千年岁月，正如秋风吹走蓝天上的云朵。苍沧之中，滕王阁毁了建建了毁，历经28次磨难，如今早已物非人亦非了。遥想当年盛唐万朝来贺，近300年的经济繁荣和文化沉淀，人杰地灵，贤士辈出，时事造就一代又一代英才。我站在高耸的楼阁之上，迎着凉爽的秋风，思绪渐渐飘远。说起滕王阁就不得不提及他的缔造者李元婴，李元婴作为唐高祖李渊的第二十二个儿子，自小宫廷高墙内长大，耳闻目染太多宫廷暗斗，血雨腥风，惊悚痛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元婴深谙微弱个体无法左右世事，唯有就是屈身自保。他一生仕途，或故作风流，或沉迷声色，或流连山水，或兴楼建阁，每每为官一处，总以这种自我麻醉方式度日，以此来渐渐淡出宫廷视线。
自古才子多风流。宫廷里长大的李元婴，生来就彰显了他的艺术天赋，在音乐、舞蹈、绘画等方面都相当有造诣，尤其是由他创立的“滕派蝶画”留传至今，堪称一代丹青妙手。丹青虽是李元婴的一大特长，但他对亭台楼阁建筑艺术的欣赏更具较高水准，为官之地，处处留阁。公元639年，李元婴被封为滕王后，他不惜大兴土木建造行宫，在滕州建起第一座滕王阁，于此日日笙歌，夜夜宴饮，奢侈行为终激起民愤，遭到弹劾。俗话说得好：一揸不如四指近。公元652年，唐高宗李治将他这不争气的叔叔训斥之后，在李元婴经过出任苏州刺史短暂过度之后，又任命他为洪州（今江西南昌）都督。纵隔千山万水，可谓天高皇帝远，这倒迎合了李元婴放浪形骸、自由洒脱的性格，对于他来讲这也是一种美事。李元婴一路舟车交替，观山乐水，蛟龙入海，笼鸟放飞。他到任后的第二年，蠢蠢欲动的建阁梦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为了满足自己的享乐，他精心选址，在赣江岸边依城临江建起一座飞檐翘翅、玲珑精致的高楼——滕王阁。那时的滕王阁高九丈，共三层，登楼俯瞰，一览众城小，赣江两岸风光尽收眼底。乘着赣江上吹来的徐徐凉风，李元婴等达官显贵们常在此阁中与四方名士高谈阔论，饮酒作诗，这也或许就是盛唐文化的一个缩影，滕王阁也就成了文人雅士们争相往之的地方。
岁月悠悠，时光匆匆，一晃又22年过去了。公元675年的深秋，恰逢九月九日登高望乡的好日子，李元婴为庆祝滕王阁新修成，在此大会宾客，诗人王勃恰巧远道去探望父亲，途经此地，有幸应邀参加宴会，为现场气氛所感染，吟诗作赋助兴，即席作了流传至今的《滕王阁序》。历史在时光流逝中总能铭记一些事情，因为在那个特定的时间拐点上，激荡起的绚丽浪花永不消灭。正是因为有了王勃那首脍炙人口的《滕王阁序》，才使得后人虽不见当年盛景，却依旧能从磅礴隽秀的诗句中，领略到那一刻的无限风光，使得这座屡毁屡建的楼阁在诗赋中常青，家喻户晓。
当年的王勃站在高耸的楼阁之上，俯瞰洪都（南昌），他从滕王阁所处的地理位置、灵秀之气、推窗揽景、近水远山、里巷宅舍、徐徐清风、柔歌曼舞等角度着笔，以写景与抒情自然融合，字句珠玑，描绘了当日滕王阁雄伟壮丽景象，状写了宴会高雅而宏大气势，抒发了自己的感慨情怀。他在《滕王阁序》中写道：“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意思是说：我地位卑微，只是一介书生。虽然和终军年龄相等，却没有报国的机会。像班超那样有投笔从戎的豪情，也有宗悫“乘风破浪”的壮志。如今，我抛弃了一生的功名，不远万里去朝夕侍奉父亲。在文中他又写道：“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意思是说：关山重重难以越过，有谁同情我这不得志的人？偶然相逢，满座都是他乡的客人。怀念着君王的宫门，但却不被召见，什么时候才能像贾谊那样到宣室侍奉君王呢？透过诗句，我们领略到的不光是当年盛世美景，还有王勃激情澎湃却又怀才不遇的郁郁心境，这倒与自甘堕落、明哲保身的李元婴截然不同。昔日的滕王李元婴为了自保而纵情山水，游戏丹青，无意中竟留下了千古名楼，初唐大诗人王勃在又欣然留下传颂千古的《滕王阁序》，千载诗文成就千年佳话，在那个特定的历史节点上，让这座巍峨楼阁同这位风流滕王都名垂青史，这样的结果，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
四年之后，一道圣旨又将李元婴遣派入蜀，改任隆州（今四川阆中）刺史。李元婴随遇而安，只要有山有水，有酒有曲，到哪里都可以，更何况身为滕王，一州刺史呢！他在青山绿水的阆中，更是如鱼得水。他一到阆中，就以“衙役卑陋”为名，大修宫殿高楼，称为“阆苑”，在城北嘉陵江畔的玉台山建玉台观和滕王亭。悠然自得，每日坐亭中欣赏山水，操练丹青。据说当地美丽的蝴蝶众多，而且似乎十分了解这位不得志王爷的心情似的，日日绕亭翩然飞舞，以为陪伴。李元婴于是亲之，近之，日夜揣摩，苦练画蝶之法。数载之后，李元婴画的蝴蝶名满天下，世人便有“滕王蛱蝶江都马，一纸千金不当价”之誉，因此他也成为“滕派蝶画”的鼻祖。
李元婴虽然只享年54岁，却一生建有三座滕王阁。而今天屡废屡兴的南昌滕王阁，已成为中国四大名楼之一，江南三大名楼之首。滕王阁建立1300多年来，历经兴废28次，1989年重阳节，重建的滕王阁落成。宋代风格，琉璃绿瓦，鎏金重檐，雕花屏阁，朱漆廊柱，古朴高雅，蔚为壮观。它明三层暗七层，连地下室共九层，高57.5米，占地达47000平方米。主阁南北两侧配以“压江”“挹翠”二亭，与主阁相接。无论其高度，还是面积，均远胜于历代四阁，也大大超过了黄鹤楼和岳阳楼，居于江南三大名楼之首。
纵观古今文豪诗杰，登名楼赋诗撰文，或豪情勃发，或惜别依依，或感怀伤世，又或是托物寄情。而诗文既出，文彩飞扬，流光溢美，天下莫不惊动。滕王阁名扬天下，得益于繁华盛世那个乐不思蜀的李氏子嗣，更得益于头角峥嵘青年才俊的王勃，正是因为他的一首《滕王阁序》，才使得滕王阁穿越千年喧嚣，至今依旧牵引着世人的目光。我凭栏远眺，赣江江畔高楼鳞次，一片片正在崛起的现代化丛林，与之遥相呼应，极尽干枯的赣江虽未断流，偶尔还会有货船穿行，虽然诗人以落霞、孤鹜、秋水和长天四个景象勾勒出的宁静致远如梦如幻的画面难以寻觅，但诗文常青，传唱不息。
“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阁因人名，人因阁传，千古风流，穿越岁月，诗情常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