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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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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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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包

一天回家,父亲正在拆邮包,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在网上购物真方便,这么快就送到了,而且是在家门口取件,这搁过去想都不敢想。

说起父亲网上购物,还要从新冠疫情发生时说起。在那之前,父亲使用的是数字“老年机”。我曾多次想给他换一部智能手机,都被他拒绝了。新冠疫情来势凶猛,更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日常乘车出行、进店购物扫描健康码成了必需,因为“老年机”无法实现健康扫码,屡次乘车购物遭拒的父亲,迫不得已,终于接受了我给他买的智能手机。

父亲是个很“较真儿”的人,在学会了健康扫码操作后,不甘止此,用指尖“挑战”着一个个手机小程序、APP。他“不耻下问”,有不会的操作就向儿孙们“请教”,还自己摸索,“攻克”了许多操作上的难题,网上购物就是这么学会的。父亲说,知识这个东西,真得活到老学到老,只要肯学,什么学不会?

网上购物快捷方便,让父亲感叹科技的日新月异和物流运输的高速发达,不禁想到了上个世纪计划经济时代包裹邮寄中的往事。

我祖籍山东掖县(现山莱州市),爷爷和奶奶是“闯关东”来到哈尔滨的。山东老家还有父亲的叔叔、婶婶和堂兄弟妹们。哈尔滨和山东老家隔山跨海、相距千里,每到年尾岁旦、雁归春来、端阳仲秋、遍插茱萸之时,两地都有书信往来。书信中,祖辈们互相祝福、互说思念、互道珍重,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凝结在每一封信里。奶奶去世的早,没能再回故乡。爷爷在退休之后回去过几次,去世后,父亲连同奶奶的骨灰一起送回故里深葬,虽然没立墓碑和坟茔,却完成了二老生前魂归故里的夙愿。

安葬了爷爷、奶奶,父亲没有断了与山东老家的联系,照旧书信常通、亲情常叙。除了书信往来,父亲还隔三差五向山东老家寄包裹,包裹里装的是山东家短缺的食用白糖,每次邮寄2斤。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白糖在农村是稀罕物,城市也要凭票供应,白糖是父亲平时节省下来,特别孝敬叔叔婶婶的。

有一次,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到邮局邮寄白糖,在邮寄物品柜台前领着我排上队,等了好一会,终于轮到了我们办理邮寄业务了。父亲拿出在家准备好的、用面口袋改制的邮包(根据邮品的大小量身制作,通常手工缝制,邮包还要留口备查)。邮局的营业员先是检查邮包里是否有违寄品,检查过后,父亲用带来的针线把邮包口缝好,营业员称过重量、算好里程,让父亲交了邮费,因为不需要保价,就没另付保价费。

离开邮局,我问父亲“叔爷爷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咱们寄去的白糖?”父亲说:“最快也得半个月,要是慢的话就不好说了”。我又问:“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父亲叹口气说:“道儿太远了,铁路部门要调度运力,指不定啥时候装车发运呢,即便最快装车,火车要先到大连,在大连把邮包倒运到过海轮船上,轮船上岸,再用汽车运到县里、乡里,最后,邮递员骑着自行车送到村子里”。没等父亲说完,我接过他的过话,“冒傻气”地说:“要是天再热点,没等二叔爷收到,白糖就‘化了’”。父亲听了,摸着我的头笑了。

《诗经·卫风·木瓜》里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身在孔孟之乡的人们崇尚“礼尚往来”。听父亲说,在山东老家,如果一个人带着礼物走亲戚,临走时,主人一定会从客人带来的礼物中分出一半让他带回去,这种风俗叫“压兜”。叔爷爷和叔奶奶也是这样的人,他们接到父亲寄来的白糖喜不自禁,在给父亲的信中表达由衷,对2斤白糖也无比珍视,逢年过节、来人过客才拿出来享用,平时不舍得吃。经过叔爷叔奶反复商量、再三琢磨,又把山东家特产的、也是哈尔滨紧缺的“花生米”当做“礼物”回寄给了父亲。

那时,邮包不是直接送到收件人手里的,邮递员送到的是一张64开纸大小、由邮局分拣人员手工填写的“包裹邮寄领取单”,收件人拿着它和自己的手戳(没身份证时代用手戳,有了身份证后用身份证)到指定邮政支局(所)自行去取。我工作后,还到秋林对面的南岗邮局取过呢。同样,叔爷爷邮来的“花生米”我们也不舍得吃,当做打牙祭的美味来食用。就这样,千里邮路的“易货贸易”,饱含亲情地“做了”很多年,直到改革开放,城乡人们告别了缺吃少穿的岁月,日子越过越好了才结束。

现在,钻山过岭,穿江越海的高速铁路网、高公速路网,接驳着城乡物流园、仓储库,连通遍布街道小区的快递驿站,更有终端忙碌的快递小哥,让进入新时代的人们尽享天下好物、坐享幸福生活,真是今非昔比呀。

从慢慢邮路到日行千里,一个邮包见证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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