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止水微澜的头像

止水微澜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5/23
分享

布谷声声麦又黄

出了正月,田野里的风就温和了一些,扑在脸上虽说还是凉飕飕的,可比起冬日里那刺骨的寒冷已算不得什么了。那风刮了几日,河道的冰面上就有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如一只只才睁开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天空。暖融融的阳光洒在河面上轻轻穿过那一只只眼眸,那些厚厚的冰层上就有了水珠滴答滴答的响着落在河底,汇成细细的水流蜿蜒着去了远处。太阳一日日照进那些窟窿来,那些眼眸慢慢的消逝不见了踪影,冰封了整个冬日的河床翻滚着银白的浪花哈哈的笑着,叫着,蹦跳着喧闹起来。

麦地里蜷缩了一冬的麦苗被鸟雀的叽喳声叫醒,抬头看,河岸两边的杨树上已冒出了尖尖的绿芽,小河里水花翻滚着流向远处,向阳的坡地里几株连翘花开的鹅黄一片,在风中招摇着惹得一群野蜂撅着屁股伏在上头嗡嗡忙个不停。空气中浓烈的涌动着捂不住的勃勃生机,草木和连翘花淡淡的香气也飘荡在田里,这味道逗弄的麦苗也急忙挺了挺身子,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一日日变得油绿宽大。麦瓶草,地地菜似乎比麦苗更努力,她们早早窜出地面,顶着一头白色,紫色的小花得意的俯视着脚下的麦苗。可还没等她们张狂几天麦苗就拔了节,一下子超过了她们,粗壮的杆子上宽厚的叶片把地地菜,麦瓶草遮了个严实,地底下浓密的麦根深深的扎进土里,铆足了劲滋养着即将拔出的新穗。

过了立夏,麦子已长的挺拔墨绿,黄绿色的新穗才刚从叶片间抽出,绿色的籽粒整齐的排列成两排,小米粒大小的白色麦花在穗上摇摆着,细长的麦芒还很柔软水润,触在手心里痒痒的麻酥酥的,如同婴孩柔嫩的小嘴亲吻着掌心,一下,又一下。

日落日起间就到了小满,这个时节麦子已有两三尺高,麦穗已稍显饱满,翠绿的麦粒里包裹着一汪奶白的浆水。麦田里绿浪翻滚,涛声阵阵,每一株麦穗都拼命的吸吮着水分养分在阳光的照射下使劲生长。父亲经常会在傍晚戴上一顶旧草帽,背着手慢慢悠悠的在麦田里转悠,时不时捻下几粒麦子,粗糙的大手一揉一搓,几粒碧绿青翠的麦粒带着麦香就伏在掌心。父亲迎着夕阳眯着眼睛深情的凝视着那几粒青麦子,和往年记忆里的麦粒比较着,脸上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一直等到他看够了,才仰头把掌心里的青麦粒送入嘴里,满足的嚼着。

夕阳下,麦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忽明忽暗的闪着点点金光。晚风拂过,满地的麦子忽地伏下身子抖动着发出簌簌的响声,如急语像鸣奏。夕阳下父亲走过一片片麦地,巡视着他的领地,沉浸在即将到来的丰收里无比陶醉。他的影子投在田埂上,越来越长,越来越暗,直到完全融进那一大片一大片墨绿的麦田里,看不清他的身影。山谷里不知那个角落里有了布谷鸟的几声啼叫,紧接着就从山谷的这里,山谷的那里也响起了布谷鸟的叫声,那些声音从山谷的各个方向传出来,悠长悦耳。从来没有谁知道布谷鸟会在何时候从何地飞来,也没有人知道布谷鸟会在那一天开始啼叫,她们就隐藏在山林里的小小小精灵,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某一个时刻的到来,在山谷的各个角落开始啼叫。

麦田里的绿色一天天褪去,失了水分的叶片卷曲着变成了青白色,在田里刷刷的响着,麦穗也饱满沉重起来,麦芒梢头已经有了一层淡黄,麦秆也闪着耀眼的光白花花站了满地。布谷鸟在山谷深处,在溪流旁,在枝头,在灌木丛里开始不停歇的叫着“盼黄盼割,盼黄盼割……”,那声音从山谷里传出叫的整个村子的人满心的欢喜期盼,叫的满村的人心里痒痒的,都开始忙着做麦收前的准备。

傍晚,家家户户的院里都响起了嚓嚓的磨刀声音,磨石一下下划过镰刀流下一滩水印,亮闪闪的镰刀刃照的人们如沟壑一般深邃的脸颊眼角都是遮不住欢喜,期盼。

星星才眨了眼,村巷里就静悄悄的没了动静,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隔着院墙能听见院里的人们的呼噜声,梦里的呢喃声。院外的洋槐树哗哗的响着,热烘烘的风在巷道里游窜着,带起几片叶子呼啦啦穿过几户人家的门前,把那叶子又丢在墙角不再理会。磨盘上的狸花猫盯着墙角的暗处慢慢伏下了身子,悄悄的从磨盘上跳下来,肚皮几乎贴着地面时快时慢的往墙角滑去,尾巴在身后来回摆动着,最后在距离墙角不远的地方,猛地拱起背,“喵呜”一声大叫扑过去,只听得几声微弱的“吱吱”声,狸花猫已经叼着一只老鼠从墙角的暗影里走了出来,在水亮亮的月光里优雅的走远了。

清晨的麦田里,粗壮的麦秆上一个个沉甸甸的麦穗顶着蓬乱金黄的麦芒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风中摇摆着,低着头深情的望着大地再也直不起腰,他们伏在麦田里互相拥抱着碰撞着发出簌簌的响声,和土地做着最后的告别。那些麦穗熟的那么饱满,熟的那么张扬,那一排排金色的麦粒就像镶嵌在麦穗上的一颗颗金子,灼灼的闪着炙热的金黄色光芒,顺着麦秸秆流淌了满地在风里翻滚着跳跃着,一波推着一波一直涌到了地头的核桃树下,又一下一下翻滚着回来,在麦田里掀起一波又一波金黄的波浪。

小河两边的麦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麦田里刷刷的镰刀声响个不停,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人们晒得红黑的的额上,脸颊上,背上不停滚落,汗水滴落的地方一沓沓麦子整齐的躺在身后。紧跟在后面的女人们麻利的抽出几股粗壮高挺的麦子,双手一扭把麦穗在手里打个结,再一拉,一条捆麦子的绳就有了。绳子从麦子下穿过去,膝盖压着麦子,双手再一次拉紧绳子交叉着拧一个节,把多余的麦秆塞进麦捆里,一捆捆麦子就立在了田里。孩子们一路小跑着把一捆捆麦子运到地头,放在架子车上。又急急的转身在核桃树下的竹笼里,拎起水壶仰头咕咚咕咚灌几口水,抹抹嘴巴,又朝着满地的麦捆跑去。

受了惊得野兔从麦田里钻出来,着急忙慌的四处突围。地里的人们一齐停了手里的镰刀,“哦吼吼”的叫着,一起围堵着野兔。孩子们顾不上新割的的麦茬扎人,扔下手里的活计,兴奋的叫着从田埂上跃下,从这片田里追到那片田里,把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麦子撕开一道道金黄的口子,从这片田里延伸到那片田里。终于,有孩子在地头大叫起来,高高举起的手里,一只肥硕的野兔不甘的踢腾着小短腿,还在妄想着逃脱。

暮色一点点从云端上落下,麦地里只留下一扎来高的麦茬和杂草,土蚂蚱不在满地蹦跶都安静的扒在麦茬上,黄绿色的肚子一鼓一鼓的盼着夜幕降临带来的露水。小河边上,人们搓洗着一日的污脏疲劳,互相打问着收成,嬉笑阵阵。

夕阳把最后一点金黄揉的细碎洒在河面上,就从山梁上坠了下去。粼粼的水光在暮色里闪着光亮哗哗的往远方流去,山谷里布谷鸟依然不知疲倦的叫着:“盼黄盼割,盼黄盼割……”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