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

工 具

邵伟军

县文化宫图书管理员老王头一路走来，事业乏善可陈，生活苦涩坎坷。儿子还只有五六岁时，沉疴缠身的老婆就离开了人世，老王头又当爹又当妈地抚养儿子。为了不让儿子受委屈，年纪轻轻的他就放弃了再婚的打算。所幸儿子比较争气，学习上从来不让他操心，从小学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是班级里的天花板，所获奖状糊满了家中堂前正中的整面墙壁。高考前被保送省重点大学，后又公派去美国去留学。有出息的儿子给老王头挣足了面子，让他的灰色的生活有了光亮。

退休后的老王头孑然一身在家倒也不寂寞，平时有三个爱好陪伴着他：下象棋、炒股、写文章。这三个爱好让他每天忙忙碌碌，有事情做。这天，老王头收到了在美国读博的儿子给他寄来的一个智能机器人。儿子在微信上介绍说，这个智能机器人由最新ChatGPT-5版本赋能，已经设置成中文模式，他的名字叫“小熊”，只要和上网的电脑接通即可使用。该智能机器人和网络连通后，能自动收集、处理、更新、储存大容量数据，共享信息方面比人脑高效得多；聊天、写作、下棋、炒股、计算、图像处理等等功能一应俱全。儿子最后着重强调：“小熊最大特点是具备像人一样的想象力和思维能力，而且脑容量是人的一千倍，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它会成为老爸您最好的帮手，最得心应手的工具，一定会彻底改变您以后的退休生活。”

知父莫如子啊！老王头是多么需要有这样的一件工具。皆因为老王头的平时三个爱好实在摆不上台面。

老王头居住在老城区的老旧小区，房子小而简陋，街面狭窄而拥堵，在此居住的人大多是退休老人和打工者。小区里，一位患有先天性脊柱畸形，终日只能站成九十度鞠躬模样的残疾人阿刚，在马路边树荫下开着一个象棋摊：几把歪歪斜斜的竹椅子，几张旧木板拼成的小方桌，桌上放着几副做工粗糙的木刻棋子。喜欢下棋者，花上两元钱就可以在摊位上与人对弈一个下午。平时观棋的人远远多于下棋的。远远望去，围观者就像一群伸长着脖子的鸭子，边观看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或为对弈者支招出点子；或各执己见，为某一着棋的走法争论不休，看上去他们比对弈者还着急操心。

老王头的父亲生前是民间象棋高手，当儿子牙牙学语时，就手把手教儿子下象棋，希望把自己的一技之长传授给儿子。无奈老王头智商实在有限，名师出不了高徒，学了很久，老王头只掌握了一些三脚猫功夫。尽管技艺不精，但这个爱好还是养成了。退休后，他每天午睡起来后，雷打不动地总要到棋摊报个到。先前，他也在棋摊与人下几盘，但对弈者哪怕是刚学棋没多长时间的小孩子，也都可以饶他一马或一炮甚至一车。对局中，因出招太臭，常被周围观者群嘲、奚落，“臭棋篓子”被叫出了名。后来实在丢不起这张老脸，再去棋摊他就只看不下。

有一年，老王头在读初中的儿子再三要求下，买了一台二手联想电脑，儿子特地在电脑上为他下载了游戏软件——“联众世界”。自此每天老王头总要在联众世界里下几盘象棋，过过手瘾。棋类游戏中，最低级别是九级棋士，老王头下了多年，输多赢少，老是在九级上打转转，还未品尝过八级棋士的滋味。

这天，老王头把智能机器人小熊连上网，打开联众世家的象棋类游戏厅，找到十分钟一盘的快棋室，准备让小熊指导自己下象棋，想试试智能机器人是不是如儿子介绍的一样灵光。放在电脑桌上的小熊造型像一个洋娃娃，身高三十公分，大大的眼睛活灵活现，与人眼无异，会四处张望，寻找目标，头可一百八十度转动，耳能听，小嘴巴唧唧吧吧能说会道。身上没有手，底部四只轮子代替了脚。

“小熊，现在我在电脑上找到对手下象棋，你指导我下好吗？”

“好的，老王！您下吧，我会尽力教您怎么下的。”小熊发出像七八岁儿童一样的说话声，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小熊专注地盯着电脑上打开的棋盘。待对方下出了一着后，马上对老王头说：“您下马八进七。”随着棋局的进展，小熊的指令接二连三，“车九平八”“卒三进一”“马二进三”“车一进一”“炮八平九”“象三进五”……

只要对方一出招，小熊指令马上跟进，似乎不需要时间考虑。用不着多少回合，对方很快投子认输。紧接着再下，再赢，一盘接着一盘赢，老王头不用费脑筋，依照指令操作，大杀四方，好过瘾啊！自从下象棋以来，老王头从未这般酣畅淋漓地赢过。不知不觉间，棋士头衔从最低的九级升到八级、七级、六级……下了一个下午，老王头居然飙升至三级棋士。

第二天下午，接着下。在小熊的指挥下，依旧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连下连赢，老王头又从三级棋士快速跃升到一级棋士。第三天，老王头干脆直接进入只有一级棋士方可进的高档棋室，与一级棋士们一争高下。结果，还是继续赢棋，持续涨分，向着二级大师的目标不断迈进。照这样的势头，成为二级大师也是指日可待。

再来说说老王头的第二个爱好——炒股。说起这个爱好，他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要是世上有后悔药，要是能从头来过，老王头此生最想反悔的就是进入股市炒股。

那还是2007年，在北京奥运会前夕，中国股市迎来一波波澜壮阔的大行情，上证指数从二千多点一路上涨到了六千多点。股市盛况空前：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民都赚到了钱，其中，有超过一半人的投资收益实现翻番。那时正巧中石油上市，首日的股价竟然冲破了四十八元的天价，就连街上擦皮鞋、捡垃圾的人都纷纷跑步进入股市。此时股市真好比烈火烹油，热气冲天。

单位里的几乎所有同事都进入了股市。每天看到他们上班后谈论起股市来，那股志得意满、欢笑颜开的兴奋劲，使得原先对股市不闻不问的老王头，渐渐心动眼馋起来。在中国股市要冲击万点的舆论氛围中，在同事们的一再撺掇下，平时省吃俭用的老王头终于咬咬牙从银行取出仅有的七万元积蓄，怀着马上能赚钱、发财的奢望，飞蛾扑火般投入股市。

没有比老王头的运气更差的了！他杀入股市的那一天，竟然是中国股市这波超级大行情牛熊转换的分界线。老王头上午开盘全仓买入股票，当天下午，股市突然大崩盘，直线暴跌，势不可挡，眨眼间出现了千股跌停的惨烈景象。随后几天的股指就像被推入下坡路上的滚石，一路下行，一跌再跌。短短十来天，老王头资金就拦腰斩。随后大盘有几个回光返照的涨势，给人造成有再涨回去的错觉。但紧接着股市继续暴跌，飞流直下，抢反弹的股民被一网打尽。一年时间，跌跌不休的大盘指数从六千多点居然跌到一千七百多点。初入股市的老王头就好比刚出门走夜路突然遭受了背后的一记闷棍，还没有哼一声就倒下了。眼看着自己的股票被套得死死的，多年熬熬省省积下来的钱在不断地缩水，七万元本钱亏到只剩一万多。老王头欲哭无泪，心如刀绞，当时想爬上文化馆四楼楼顶跳下的念头都有了。

老王头想过割肉离场，但单位里的老股民的劝告他：

“套牢是暂时的，股票还会涨回来，如果现在你割肉那是实亏了。要想早日解套，我劝你再拿出钱来补仓吧。”

此话想想也有道理。老王头只得很不情愿地又向股市陆续补进去三万元。至今十多年过去，中国股市在大扩容的背景下，大盘指数原地踏步，一直在三千点上下蹦跶，成为全世界股市中的一朵奇葩。如今老王头账户上亏得一塌糊涂，总共十万元钱算下来只剩五千多元的股本了。

老王头工资收入不高，还要供儿子读书，经济上一向拮据，对他来说，这算是亏进去了自己的血本。他寻思靠自己这般炒下去的话，这辈子估计解套也无望。智能机器人小熊不是会炒股吗，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让小熊来试试看。

这天，大盘开盘后，老王头打开电脑上的大智慧炒股软件，对智能机器人说：“小熊，你帮我看看我买的股票，以后该怎么炒才能解套？”

“好的。老王，请您打开资金账户给我看看。”小熊发出指令。

老王头的资金账户里有四只股票，这是十多年前买进的，因为套得深，除了后来补了一些仓，就一直放到现在。其中三只股票因财务连年亏损，已经披星戴帽，成为ST股，股价从买入时的二三十元跌到一元多，另一只是缩水已十多倍的房地产股票。

“老王，您把这些股票全部现价卖掉。卖掉后我再告诉您买进那只股票。”小熊的话就像命令，容不得老王头半点犹豫，只能立刻照此办理。

四只股票现价卖光后，看到账户上只有不到六千元的余额，小熊说道：

“老王，炒股要紧跟热点。我是依据大数据来判断的，当下最热的热点就是ChatGPT，也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诞生，这标志着全球新一轮科学技术革命的到来。所以您现在就要买股市中与此有关联的股票，而且要瞄准龙头股。这样吧，您现在给我立刻买入三六〇这只股票。”

老王头打开三六〇股票的K线，发现这只股票近期已经有百分之三十多的涨幅了。就赶忙对小熊说：

“小熊，这只股票近期从六七元涨到十来元了，短期涨幅过大，现在买入是不是在追高？”

“即刻买入，一定能大赚的！”

老王头牙一咬，就满仓进入，买入了五百股。随后，三六〇的股票天天上涨。期间，老王头多次问小熊，利润有点可观了，是不是可以卖出，小熊叮嘱老王头，什么时候卖出，听他的指令。半个月时间，三六〇股价冲破了二十元，小熊让老王头立即全部清仓。买入价与卖出价相比，翻了一番多。老王头资金账户上资金一下子变成了一万多元了。

初战告捷，虽然离解套还路途遥遥，但老王头了解了小熊炒股的能耐，看到了股票有希望解套的一丝曙光，心里宽慰了许多。接着，小熊让老王头买入了一只刚刚启动的中特估概念的股票，几天过去，又看到不少利润。自此，老王头更加信任智能机器人小熊，炒股完全听从它的指令。

老王头第三个业余爱好是写文章。读初中时，老王头偏科严重，除了语文成绩好点，数理化的成绩经常亮红灯，这自然就失去了上高中的机会。初中毕业后，所幸获得了顶替父亲到县文化馆担任书刊阅览室管理员的机会。老实本分、不善言谈交际的老王头倒很适合做这份工作，干到退休他都没有挪过窝。

阅览室管理员是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闲下来无事可做时，老王头就随手翻阅书刊杂志。沉浸在书本中，还能暂时忘记生活中的烦心事。久久为功，老王头看书逐渐看上了瘾，以至于下班后他还常把书刊带回家里看。日积月累，除了杂志，书架上的一批长篇小说，如《艳阳天》《金光大道》《苦菜花》《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平原枪声》《铁道游击队》《水浒传》《三国演义》等都让他看了个遍。看多了书，丰富了知识面，也开阔了自己想象的空间。在把书本当作自己心灵栖息的乐园的同时，老王头竟然偷偷做起了作家梦，他渴望自己也能像那些名家一样妙笔生花，写出好文章去报刊杂志上发表，写出大部头的小说书去出版社出版，这样赚了稿费又能扬名。到不惑之年，他决定把梦想付诸行动，提笔悄悄地试着创作，写出来又偷偷地寄到本县的报纸和文学刊物，但收到的全是退稿信。

老王头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这句话，他不顾同事在看到他的退稿信时所发出的嘲笑声，毫不气馁，继续埋头写作。眼看堆积的文稿有尺把厚了，终于有一天，在本县当天的报纸副刊上登载了他写的一篇养生方面的文章。文章虽然改短，只有豆腐块一样大的版面，但这足以让老王头兴奋了许多天，同时也大大激发了他继续写下去的热情。

为了提高管理效率，单位里给每一位职工配置了可以上互联网的电脑。自此，老王头写稿就更为便捷了，他在电脑上打好稿子后，直接可以通过对方的电子邮箱把稿子投出去，免除了常常收到令他难堪的退稿信件，又节省了邮寄费用。尽管每月都有文章写出来，但发出去后全是石沉大海，发表出来的情形再没出现。这让老王头感到很苦恼，因为照此下去，自己连本县的作协会员的门槛也踏不进，作家梦那就永远只是停留在梦里了。

一年暑假里，读高中的儿子在家里整理写字台抽屉里的书本时，发现了一叠稿子，他翻看了一下就问老王头：

“爸，这些文章哪里来的？不会是您写的吧？您写这些文章干什么用呢？”

老王头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他低下头羞赧地说：

“是我平时写的。去投稿的。”

“我还以为这是小学生写的作文呢，内容读起来干巴巴，句子也有不通的，文笔太稚嫩了！像这样的文章，要想刊登出来难度极大！爸，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劝您还是省省心吧，多保重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儿子的这番话给老王头当头浇了一大盆冷水。但老王头内心不服，回怼儿子道：

“你一个高中生难道不知道‘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吗？写文章是我的爱好，我喜欢写，这是我的事情，你还是管自读好自己的书吧。”

儿子笑笑作罢。老王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空在电脑上写作，只不过热乎劲慢慢有所递减。

如今，老王头寻思：既然自己下象棋和炒股机器人都帮上了忙，那何再不叫小熊来帮帮自己写文章。

一天晚上，老王头打开电脑，然后对智能机器人说：

“小熊，我平时喜欢写文章，但写出来去投稿基本上都是退稿。看来我写的作品质量差，人家瞧不上。所以我想请你指导我写，好吗？”

“老王，完全可以的。写作是我的长项。你只要对我说清大概什么内容的文章，无论杂文、散文、小说、报告文学、剧本等，我都会很快用嘴复述出来，你只要把我复述的内容打成文字即可。”

小熊自信满满的话，老王头是将信将疑。那就试试吧。老王头从抽屉里找出原先自己写的稿子，然后挑出其中三篇文章，再把这些文章的大致内容讲给小熊听。很快，小熊说道：

“三篇文章的腹稿我已经打好，我现在一篇一篇缓慢复述出来，你打成文字就可以去投稿。”

老王头在电脑上打字还是比较快的，能够跟得上小熊嘴上复述的速度。小熊复述时，连标点符号和换行全说得清清楚楚。

两个钟头时间，三篇文章已经在电脑文档里显现。第一篇是杂文，题目是《关注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第二篇是散文《最美夕阳红》；第三篇是短篇小说《父爱如山》。老王头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喜欢，写得太好了！那老辣的文笔，那巧妙的构思，那精湛的文采，在老王头眼中，篇篇算得上是精品，都像出自大家之手。自己原先所写文章与此相比，恰如乌龟与长颈鹿比高低，差距实在太悬殊，难怪投出去的稿子全都无声无息。老王头随即把这三篇稿件都发了出去。

没过几天，一篇投给本县报社的杂文刊登出来了。当天下午，老王头去棋摊看棋时，有知情者一看到老王头就举起了大拇指：

“老王，看来你下棋是臭棋篓子，写文章倒可以。今天我从报上看到你写的一篇文章，内容不错，写得精彩！看过的人都满口夸赞。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才气。”

从来没有被人当面夸赞过的老王头听了此话，腼腆地笑笑算作回应，其实他内心就像三伏酷暑天里喝下冰镇绿豆汤一样爽快透顶。回到家后，在电脑的信箱中又看到一条令他欣喜的信息：投出去的一篇散文和一篇小说已被确定在下一期的本县文学杂志刊用。双喜临门，老王头高兴得合不拢嘴，他赶忙对身边的小熊说道：

“小熊，你帮我写的三篇文章都录用了，太给我长脸了，谢谢你啊！”

“老王，您太客气了，不用谢的。我们接着可以继续写。再写出来的文章我建议您直接寄给省市级文学杂志，相信他们一定都会录用，而且稿费也相应多点。我有足够的信心，一定能帮您实现作家梦。”小熊就像老王头肚里的蛔虫，说出来的话完全明白老王头所想所思。

老王头再拿出一些过去写的文稿，继续让小熊重新写过。没用多长时间，一篇篇高质量的小说、散文又从小熊口里复述出来，看来小熊还真有点石成金的本领。这次老王头听从了小熊的建议，把这些散文和小说分别投给多家省市级文学杂志。

神了！几乎是百投百中，这些文稿不久相继在这些期刊上登载出来。几个月时间里，一个小县城作者的文章连续被这些名声响当当文学刊物录用，这使得老王头的名声迅速蹿升，也引起了本地文坛的注目。不久，县文联作协直接致信老王头，把入会申请书寄给他，热情邀请他参加作协队伍。

与此同时，老王头其他两个爱好也有新的进展：联众世界里，在过足了下棋赢棋的瘾头的同时，老王头已经成为象棋二级大师；股市中，在大盘行情没有多大起色的情况下，老王头买入的股票基本上都赚钱，资金账户中的总资产噌噌往上升，如今已有四万元了。

三个爱好都大打翻身仗。让老王头每天都乐开花的同时，也不免志得意满，不免趾高气扬，不免飘飘然。自我感觉越来越好。有时出门去时，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象棋二级大师，当成炒股能手，当成写作高手。过去，老王头上街，总是耷拉着沉甸甸的脑袋，瘦长的身躯摇摇晃晃，走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上去好似深秋田畈里未收割的随风摇摆的葵花杆。现在，出门去，只见他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步伐有力，又恰如春雨滋润下的枯木残枝，绽出了密密麻麻花苞嫩芽，显现出勃勃的生机。

一天下午，老王头大模大样地坐在棋摊上，胆气壮壮地邀请摊主阿刚下一盘象棋。待虾米一样弓着腰的阿刚坐到椅子上摆好棋子，老眼昏花的他抬起头来，看清楚对手是老王头后，就主动地把自己一方的一只车拿掉了。老王头急忙摆摆手说：

“阿刚，用不着饶一只车。今天不饶棋我与你下一盘。谁输谁赢还难说呢。”众人听到老王头竟然不要饶棋和摊主阿刚下棋，感到十二分的好奇，纷纷围拢过来观战。

阿刚满足老王头的要求，摆手让老王头先下。但十几步走下来，老王头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随后，棋局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又接着几个来回，老王头的主帅被将得无处可逃，回天无术，只好被迫投子认输。立刻，周围嘲笑声四起。老王头窘得恨不能地下有缝钻进去。他想不明白，家里电脑上，在小熊的指挥下，那势如破竹、百战百胜的威风劲怎么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赢棋赢了这么多，棋艺咋能一点没有长进？老王头内心不服气，他摆好棋子还想再下一盘，阿刚却摇摇头离开了座位，说的话一点不给王老头面子：

“不跟你下了，你这水平实在太臭！”

老王头只得在观棋者们的一片嘘声中，低垂着头、神情沮丧地匆匆离开棋摊。回家的路上，老王头的头脑清醒过来，突然想明白这样一个铁的事实：以往，自己的三个爱好发生了梦幻般的变化，那都是儿子寄给他的智能机器人小熊的功劳。离开了小熊的背后帮助，自己什么都不是，仍旧是一个满脑子糨糊的平庸之辈、无能乏味之人。说破了，不是小熊是自己的帮手和工具，而是自己完完全全只不过是受智能机器人小熊操纵的一个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