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后海
罗兰
上虞背山襟江负海,自然地形南高北低,呈“山—原—海”台阶式地貌特征。“山”是会稽山、四明山;“原”即虞绍平原;“海”即钱塘江和杭州湾,古称后海,今道墟、沥海、崧厦、盖北、谢塘在古代直面临海。上虞母亲河曹娥江从上游剡县蜿蜒而来,北流至三江口入海。
历代文献对后海均有记载。谢灵运《山居赋》曰:“江从山北流,穷上虞界,谓之三江口,便是大海。”明万历《新修上虞县志》:“北六十里抵海。海北即嘉兴府海盐县界”“大海,在县西北,东连句余,西入龛赭,北负海盐,南抱邑壤,而江湖之水宗焉。县距海六十里,其宁远、新兴、孝义三乡皆倚海滨。”“夏盖湖,在县西北四十里,北枕大海,海岸有夏盖山”“夏盖山去海则里许,波涛澎湃”(注:此时县城在今丰惠)为便于船只航行,清代崧厦人何雨苍曾建造指迷阁,以便海舟夜行。
在后海,能看到壮观的十八般武艺的大潮水。每逢农历八月十八,上虞人奔赴三江口观潮(平时也可观小潮水)。后海滩涂是潮汐上下之地,退潮后滩涂上留有很多小海鲜,如蛏子、泥螺、蟛(虫越)蟹、鲻鱼、糜鱼、鲥鱼、海鲈鱼、海虾等。也有渔民到近海捕捞鲚鱼(又名刀鱼)、黄甲蟹、黄鱼(又称石首鱼、春鱼,小者曰梅鱼)等,味道极为鲜美。据嘉庆《上虞县志》载,还有像鳖一样大的鼋。更为重要的是“海之赋一,曰盐”,后海的水是咸的,顺带田也含有咸卤,唐代官府利用海盐资源设立曹娥盐场,清乾隆初从曹娥场分设金山盐场。沿海部分百姓成为灶户,他们于傍海近潮处开辟坦地做摊场晒盐。其他民众则刮土取盐,藉以糊口。后海给滨海百姓带来鱼盐之利,故虞北少极贫乏之户。
后海在滋养虞北人民同时,也给百姓带来潮患灾害。据查阅地方志,宋、元、明时期涉及潮患的记录很多。如“淳熙四年九月丁酉、戊戌,大风雨驾海涛败上虞县堤及梁湖堰、运河岸。”“明正德七年七月十七日夜,飓风大作,海潮溢入,坏下五乡民居。男女漂死者动以千计。潮患之大,此创见者。”“康熙十七年,海贼剽掠沿海州县,猝至中堰。”“乾隆三十五年七月,风潮大作,后海塘自会邑纂风起至六都止,间段坍损。”海涛大作冲入沿海村庄惨不忍睹,甚至汛期时和曹娥江上游洪水、江潮三碰头顶撞,泛滥旁溢,咸潮祸至临县。后海附近的田因是咸的,稍无雨水,庄稼便受伤无收成,直接加剧了夏盖湖废复的矛盾。于是历代官府修建了浙东海塘和山阴会稽上虞的防海塘,以抵御或降低后海潮对人们生命和财产造成的损害。因海塘初为土塘,即使后改为石塘,但在以前的社会条件下,仍禁不起迅猛潮水的冲溃和盗决。明代顾充因对“万历乙亥夏,天气亢旱,五月晦夕,风雨暴作,海潮四溢,漂没庐舍,淹坏禾稻”,怜而记之曰:“乙亥之夏天高晴,晦夜忽闻风雨声。江水海水卒齐发,热如沸鼎波涛惊。波涛四入浪霏雪,高原深谷无分别。室庐漂荡类浮沤,须臾赤子皆鱼龞。最怜咸水淹田禾,田禾立槁如之何。终年仰望今已矣,将来饿莩还更多。嗷嗷万口籲天泣,凄凉千状难收拾,何时惠泽自天来,还愁扰扰催科急。”历代官员和开明士绅就不断筑塘、救灾,可以说上虞历史差不多是一部和洪水灾害作斗争、利用改造最后共存的历史。清代,政府改上虞城北门名为靖海门。民间,连仲愚建捍海楼;百姓也尽己所能隆重举行迎神赛会,祈祷潮神保佑平安,还建造了天后宫、张公祠等民间信仰场所,都表达了防御海潮的心愿。
后海因门户敞开、无险可恃,成为乱军和倭寇便利登陆之处。晋安帝隆兴中,琅琊孙恩自海来攻,占领上虞(今丰惠)。明嘉靖三十年,倭寇攻占乌盆(今属谢塘),民遭蹂躏,井里萧条。为防备外敌侵犯,明代汤和受命拆上虞城墙建沥海卫所城,朝廷配千户、百户、军士若干。又在后海沿线设临山卫、乌盆铺、夏盖铺、蹈海铺、蛏浦和黄家堰、庙山巡检司,配备弓兵,加强巡逻,使倭寇不敢轻犯。官兵和百姓同仇敌忾,齐力抗敌。明嘉靖三十三年正月,萧显自松江入浙至海盐,参将卢镗率兵迎击,贼由赭山遁走,历曹娥、沥海、余姚。嘉靖三十五年八月,卢镗击贼于夏盖山、三江海,大破之,俘斩甚众。道光二十年六月,英吉利绕后海侵犯上虞,五桅大船驶近夏盖山,触石樵,船破。当地团总擒白夷1人、黑夷2人、夷妇1人(人称三公主),在上虞广为传颂。
后海潮汐往复,数年间塘外涨沙壅阏成沙滩地,涨久弥坚,这些滩涂地离海尚有1.5千米。因上虞人口增长迅速,田地和粮食不够支撑,清后期开始,沿海百姓开始围垦培壅沙滩地,屡经坍塌复涨,渐成沃土,成为新中国上虞围涂的源头。
21世纪后,曹娥江口门大闸和“一江两岸”工程的建造,后海被隔在闸外,浙东海塘成为省级风貌样板区景观工程。嘉绍大桥跨越杭州湾建造,后海潮的汹涌澎湃也逐渐淡化为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