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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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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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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诗人走进瓷源小镇采风作品选

浙江诗人走进瓷源小镇采风作品选

 

越瓷的反光

詹明欧

 

几千年来,
大多数人脚踏大地,
向土地要粮食,要蔬菜。
有少部分人伸出双手,
向土地要土陶,要瓷器,
要生存之外的滋养品。
每一位陶瓷工艺师,
都在用心做好每一件瓷器,
每一件精美、釉彩闪亮的瓷器,
都在凝视着工艺师,
鼓励他们将自身做得更完美。
传统现代的血液,
已经进入灵巧者的血管,
反射发着瓷器端庄的光泽,
承接上古,庇荫后裔。

 

 

 

夜饮,想到越瓷

何玉宝


我端着玻璃杯
想象陶瓷与酒的关系
作为酒器,陶瓷更有神韵或仪式感
端起来,饮者会更加豪迈

在瓷之源,在脚下藏着釉色秘彩
的地方。我更向往
手里端起的是陶碗或者青瓷酒盅
像古人一样,举在面前
一饮而尽。而我手里的玻璃杯
藏不住白酒的白,啤酒的黄

 

访禁山龙窑遗址

吴警兵

 

仿佛久远约定,不能勉强之事

咱就慢点来,慢点打开自己

山谷里,怎么深入都不为过

有些事并非想象这么复杂

相互见面这一刻

即是此生此刻,无需任何虚饰

三国与西晋,也仅仅是象征

肉眼早已褪去色彩

树影婆娑,遮蔽不了人们的猜测

所有轮回都在刹那间

我们在靠近,又在相互期待

 

青瓷小镇
沈文军


从泥土里找到宫殿
翻江倒海的手,揭开

菜园,山峰,田野,楼群
阳光成为风景

街道盘踞在水边
候鸟的出现像马达的

轰鸣,池塘的脸
溪流聚集着茂盛

唐朝的色彩,我的
青春年华在遗址中闪现

古城墙站在旁边
那夜,我们拥抱着离开

 

行走在青瓷的故乡

东方浩


踩着风火轮的少年
在浙东的唐诗路上狂奔
头顶的烈日,不敢嘲笑

荷花,挪动着婀娜多姿
警惕我们的一举一动
莲蓬是她随时的传话筒

凤凰,总是要涅槃重生的
隐入一座座密室般的龙窑
高温,催化着灵魂的洗髓

脚步,是轻了又轻到再轻
怕惊醒这古老的土地
我分明听到汗滴清脆的声音
在那一片碎瓷的骨子里响起

鼻祖,低调的在十年前现身
“母亲窑”的地位高然耸立
“禁山”,从此傲视一切……



越青堂
——兼致昙花
天界


只有深入骨髓的人
才懂得悲伤。只有痛得揪心的人
才知道一座桥存在——

这些意义和问题
有时可笑。而更多时候
显得格外艺术

是一种瓷器。是活下来的
如果水就是青瓷呢
如果回到古老的农耕
泥土是否还是泥土——

令人讨厌和失望?
还是亲切并充满想象?
那些已经绝迹的火

是否正在还原,甚至直播它的生命
那些马车和胄甲
是否褪去光芒。是否只有你
惦记并在努力地复活



一座山  
周小波


禁山,禁了三条龙  
东汉窑,三国窑,晋窑这三条龙窑
据说是青瓷的鼻祖
萧瑟的风声从远古传来
站在廊桥上,像站上了先祖的肩膀
沿山而上的龙窑带着霸气
那些古人散落的器皿摆渡到了当下
拨开旧土,瓷片还是那么的亮
这条龙的演变经历多少岁月
夏的热像钻出了龙窑的火
撅臀上山的人被汗出卖了身体的秘密
辣眼的汗在眼里晒盐
闪过岁月的影子
依稀看见一个个汗流浃背的窑工
把柔软可塑的泥土入窑
在妖艳的烈火中窑变成了骨头
成了华夏最早的龙脊梁



东山所感
应先云


原谅我!去上虞后才知道
东山再起
指的就是这里。在曹娥江畔,
从登上第一级石阶开始,
关于谢公的传说不绝于耳——

谢公纵情山水,
谢公养精蓄锐,
谢公以少胜多,
谢公舍宅为寺,等等。

乡野隐居,到东山再起——
不怕失势,就怕失志。
守住初心,
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上虞龙窑

胡理勇

 

终于在东山找到了烈日下的龙窑遗址

要不是有理想作骨架,早塌了——

东汉的,三国的,西晋的

每个朝代的重建,都是对前朝的追祭

每代窑工都在捍卫自己的荣誉

 

那种青,是青天白日的青

是窑工用血作了燃料,脸色铁青的青

那种薄,是薄如蝉翼的薄

轻轻敲打,清脆的声响,犹如

寂静中的闪电,山谷中晨鸟的清嗓

 

这些火和土结合的作品,遍布窑址周围

它们破碎了。来自土,又被土掩埋

要不是一场特大暴雨,它们还将湮没下去

把它们挖掘出来,重新拼在一起

还好,还能开口为它们的时代代言

 


东山在望

——致诗人詹小林

陈鱼观

几乎每个县乡都有东山,
唯独上虞的东山被写进历史。
几乎每个人都有东山,
唯独谢安的东山可以
搅动风云,把控天下大潮。
只不过一百五十多米的海拔,
我竟爬了一千六百多年,
但还是没能够登顶——
繁花落尽的东山呵,
像是大海遗忘的沧浪洲,
潮水退去后裸露搁浅的命运,
谁能相信谢安的狂狷?
明欧先生,秋声渐近,
淬火的老骨头却愈加沉重,
你我皆是孤独症患者,
眼前东山固然无法翻越,
不如选择月圆之夜
潮平的间隙,毕露原形,
将那肉身带去有酒的红尘罢。
潮水汹汹,东山在望,
一列动车从窗外飞驰而过。

 

 

禁山古窑

鲁永筑

那窑,是灼痛窑工的创口
历史有情,敷以泥沙和草木
忘疼之岁月,一千八百年
时至今日,被不知就里的山洪
揭开了疮痂。一件件陶范
如同一尊尊菩萨,在失禁的
禁山,纷纷抛头露面
事实上,历史之痒
总是控制不了时光的指甲
何况,那是先民用心塑造的神
金身不破,供养有序
是的,在遍布窑口的大地上
这里说老,那里说新
唯有让泥塑的菩萨开口说话
苍白的真理,在碳十四的驳斥下
显露原形。一块瓷片
就是深楔于案板上的一枚钉子
於越人早已把它摁在这里
信与不信,由不得你
一批又一批的考古人,把禁山
之舟,放任在史河之上自流
上溯至西晋,三国,乃至东汉
使青瓷之源,冒出活水



瓷源小镇参观古窑址有思

吕煊


那些深埋泥土里的瓷片
幽深的内心
终于重见天日,它们是瓷记忆中的碎片
在我们翻读的晋书里
有它们的身影,虽然声音已无法复制
文字和器皿超越时空
那种美一直生长在土里
火焰的陪葬让历史有了温度
这片被火煨过的土地多年后仍植被丰盈
我们今天揭开的离冰山还很遥远
那些碎片的前生犹如此刻汗流浃背的午后
闷热且神奇,泥土交头接耳,不愿交出瓷的晶莹
喜欢烈火后的圆润

我是读不透也参不明,瓷的深意
在禁山窑前又做了一回书僮

与满眼的青翠相视一笑

 


禁山听窑

冰水

从窑孔里听取抽象的风声
或从瓷杯中靠近故友的稀薄之躯

三千年越窑故地
不必谈时空,也不必谈风月
只谈一谈脚下循环的空无

穿过凤翎湖蓝玛瑙似的湖水
穿过成排水杉。风轻轻地呜响
那个名叫昙花的匠师
比起拉坯制窑,他更擅长
诉说泥土的神性

我们被词语捕获
成为他的异界影像:虔敬、真诚
一条残存的母亲窑无法复制
它朴素、经久,正在对抗
不可延续之物



东山

涂国文
邀来一场东晋的豪雨,濯洗上虞的天空
将镀金的云层,濯洗成一堆雪
这样,谢太傅的东山才像一座雪山
才配得上他的高洁

一座由名士风流堆积而成的东方山峦
从绚烂的历史朝霞中现身
如浮槎泛海,如日月之升
在一片蔚蓝色背景中显露雪山的嵯峨

其实他并不需要这样一座山
对他来说,庙堂与林泉只在一念之间
他慨然出仕就是千古名相
他优雅转身就是一个桃源

谈笑自若:“为君一笑净胡沙。”
举重若轻:“淡写轻描解倒悬。”
如同他在淝水之战的棋枰上,轻轻地
敲下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一粒棋子

每一个人都应在自己的生命中
矗立起这样一座东山——
向上,有攀登的石径
向下,有退隐的岩穴



禁山古窑址

戴国华

 

禁山无声,以一场暴雨完成

出土仪式。樽、簋、洗、盆、罐……

滞留暮色,荡漾着水波纹,

这难以名状的优雅。

 

两千年前的火焰平躺着,裂纹

被泥坯完好保存。像重新燃起

的灯芯,学灌木丛生,蔓延,

并祭出自己执掌的礼器。

 

此刻,古瓷残片的青幽之光

透过中年的躯体,沿血脉向上,

凝成一张图腾。此刻,

我们隔篱对望,寻找相互间

共有的部分,也互换信息——

年份,性格,喜好,褶皱以及

质地的柔软度。能融入彼此的

仅仅是这些么?而你水做的眼神

 

让我心颤不已,一袭秘色中,

我辨出了越窑纤细的骨骼。



每一墫青瓷都有一段揭竿而起的过往

阿罗


瓷土的压力来自坯
坯的压力来自火焰
火焰的压力来自合谋

青瓷的压力来自时间
时间的压力来自破碎,与断裂。
破碎的压力来自尘世油盐的目光;

断裂的压力来自无限和不循环
我们不再重复昨天的道路
“面向深渊的坠落是最自由的”

——是什么在等待暗夜的黑色天空
猎得能量的潮汐,证道契约的水源
把明月供奉成一首大地辽阔的诗


七月上浦

陈雪华


黑色陷入得太深
便成了淤泥。水声消失
水面已沦为废墟

七月,阳光铺满荷塘
多少光从荷叶滑落,花的
来处,仍是深渊

莲蓬沉默,它的沉重压着
自己的倒影
在陡峭的花枝间,有人不语,
有人看花,有人穿过荷塘

他们的身后,留下一行
被橡皮擦过的空白
荷塘以千亩荷香
加入到七月的涟漪



禁山窑址替代某刻时光

王伟卫

 

背着柴火下山的时候,我的爱人

来找我

她抱着劈开的松枝

走近窑口

她允许我日夜不归。在泥土的色变后

写出一句天青色的烟雨

 

一把松烟熏染凤凰山

我把釉色典当在凤翎湖

断代的热度,或秘色的时辰

瓷伏一个春天,又一个冬季

低矮而有序

斜依在山坡,这高温的印记

 

是一部筋骨啼鸣的越瓷史

如某刻时光,角落里的一道碎纹

剩下的老骨头,啃着日常

继续背负所有的高光

相认之后,我要搭一个凉棚

你再来看我时,不至于汗流满面

 


崭新的窑火

昙花

 

青瓷和诗歌一样,是苦难的

此刻我坐在落地大窗前

迎接着秋天的到来

 

我知道东汉的大地上

她正旺盛着生命

我知道唐宋的诗词里

她正旺盛着生命

我知道她将醒来

与这九秋的清风和明月

 

醒来,与我一起歌唱并且赞美

一起舞蹈或者呐喊

醒来,千古的越窑

这次须你先举起火把

须你先摊开秘密的手掌

在汗水里捧出崭新的火焰

 

你已经沉睡千年

在娥江两岸埋下青色的秘密

这秘密属于我们,这些非遗的奴隶

在传承与创新面前

你必须给予我们一个可信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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