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外五首）

深浅（外五首）

钱益飞

这边是樱花，桃花

那边是粉色的太阳，深井的雨露

是谁掉入了深井？

朝天拍了个照片，空白的

几丝闲云，正如此时安静的我

无尽的空罩着人间

有颜色的深浅

如果你还在，定能看见我

站在樱花树下

阳光照着老年斑，就像

树上新挂了风铃

白内障

没有边界和身份的侵入者

为你罐装了一份含糊不清的获奖感言

或者说障碍并不存在

它们只是在无休止的堆积中相互拥抱

与你争夺光影

作为黑晶，眼球外面最结实的保护者

又被另一种物质所保护

像玻璃的天窗，被粗砂皮打磨了无数次后

又爬满了苔藓

可是耳朵被修改的很干净

高山下的院墙，水滴叮咚，漫过缸沿

降临

已过冬至

阳光斜进窗台

仿佛我是这个世界新的降临

架上金黄的佛手层层往中心聚拢

似乎想抓住些什么，游走于

越窑的堆塑罐

它们有多少条肉指，就有多少个罐内

温润而独立的灵魂被纷纷解救

并要求从此彼此放过，即使

预见了所有的悲伤和阴差阳错

必须果断前往

去直面一个，或更多个

被关押、被授意、被牵引的

死结般的纠缠

寒蝉喑哑的口音，正被罐入灼热的汁液

注：越窑堆塑罐，是西晋时期的青瓷墓葬品，安放死者的灵魂之器，又名谷仓、魂瓶。

峨眉山指示牌

从雷洞坪下车，已有细微的缺氧症状

脚下的石阶步步递进

一律对我报以沉默

在尘世与虚空之间

拽着我身体里最沉重的部分

我登一歩，氤氲的水气含糊了很多概念

登两步，两个石阶交换了抉择

在此地，你似乎可以坐下来

接受迷雾给予的馈赠

寂静覆盖了偏见、傲慢和深渊

在空亡的山岔口，不是上行至金顶

就是选择另一条山径折返雷洞坪

那支云上指示牌，从没有“赦免”的概念

我仿佛坐在一首诗和另一首诗之间

迷雾始终紧紧裏住山腰

空衣架，或挟持着正被点燃的火柴头

往高处牵引

我终于有机会审视自己，并建立了某种关系

午后

阳光落在书桌上

几粒黑豆

正慵懒地呆在一起

一粒香息，以线性的方向

喂养它不可捉摸的小小愉悦

丝丝烟缕，不可复制的

把它触及的空间

与更遥远的另一个时间点联系在一起

辽阔而不可穷尽

细长的烟缕渐渐直上

忽略了我同样慵懒的呼吸

不再迟疑，径直地往上串

一小朵推进更多朵

赶往永不可及的未来时间

终于，香息成为灰烬

而香炉绝不会因为灰烬而成为其他器皿

我的青瓷小杯，和

杯中的水，暖暖的躺在阳光下

炉火

天黑了，凤凰山顶着一屋子的光，

小屋含着炉火

像天上掉落的火种，

如此美好的夜晚

——添柴的人，煮茶的人，打坐的人

从远方赶来的人

靠着炉火

天黑了，凤凰山顶着一屋子的光，

小屋含着炉火

像天上掉落的火种

如此美好的夜晚

——添柴的人，煮茶的人，打坐的人

从远方赶来的人

靠着炉火

像一种神秘的赐予，一种

喜悦。跳动的音符

我们被暖融合在一起

却又试图脱离开什么

是炉火的叮咛吗？

其心空灭

隐惹的词根在火苗里涌动

你偎在炉火旁

咪着眼，像永恒的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