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瞳的诗

鱼瞳的诗

鱼瞳

香水

香水是一个俏皮的女子

喜欢别一枚紫色发夹

着一袭白衫
于清晨的花园里奔跑雀跃

那些小花朵
次第随着她的长袖如蝶纷飞
连她随风飞扬的发梢   
也沾满了春天的味道 

四月的午后
有风自脚踝的铃铛处微微拂来 
她的裙裾就是一朵喇叭花
在绚烂的春季——盛开

她飘然而过
从我微仰的面庞前
她诧异地回望我
她惊讶我的落寞
 

她俯身摘下一朵玫瑰
微笑着送到我面前
可是我的爱情花盆已经碎掉
再也无法安放一粒粒饱满
 
就像鱼不适合飞翔
就像风不适合沉寂

就像泪不适合凝固
就像往事不适合回忆

在这个寂然的春天里
遇见一个善于倾听的女子
那个别着紫色发夹

一袭白衫名叫香水的女子  

丰收

朝金色小龟

撒几粒龟粮

空荡的鱼缸丰收

发绿的土豆

在陶盆萌芽

枯竭的目光丰收

暮色慢慢捻拢

织出我和你

春天的夜晚

丰收

忠诚

我忠诚于回忆、细节以及

一个女人的敏感

忠诚于流星

阳光下阴影的部分

忠诚于腐朽和不可名状

我忠诚于谎言本身

像一个没有脚的人

忠诚于鞋子

我们

我们从未相识

如擦肩而过的

两只水鸟

你在寒风中振翅寻遍山水

也曾在一棵夕照的梧桐树下

沸腾那个做了许久的绮梦

这梦，终将醒来

而我尚背着一身寒露

游荡于冬天的芦苇荡

两岸枯黄萋萋

我的青春和荒诞

被岁月投进一江浑浊之中

却无法沥出金黄

我们或将重复黎明启程、薄暮归旋

终结作为一只水鸟的命运

或将死于

一个顽劣孩童的弹弓之下

两片单薄的身体

在日月交错之间消匿

而灵魂是不可思议的世界

在我俩永恒的彼岸

旅行

蒲公英没有远方

谁牵起她的手回家

家在四海

风不问西东

炊烟四散

月色凉凉

我的手掌紧贴三月的青苔

花在陌上芬芳

依稀

裹脚小妇人

倚在红漆剥落的门前

长成我从未谋面的太姥姥

终有一天

我亦是母亲的模样

翻过故乡唯一的山

却听不见檐下的风铃声

诗人之死

一个伟大的诗人死了

人们将他的心跳声高挂于墙

或者紧贴自己的皮肤

他忠实的拥趸——无数的叶子

在风的四季哀歌里自杀殉葬

尸骸遍地

关于他的功德圆满

太阳高高悬挂天上

关于他未竟的遗愿

月亮时不时变得锐尖

寤寐之间

将四季磨砺成无比尖锐的叶

在每一片发光的叶子上

镌刻你的名字

我日夜兼程

我马不停蹄

唯恐一个不小心

就将你——

我唯一留存于世的绝版底稿

连同这人世苍凉

遗忘在身后的一川烟雨中

孤独的旅行者

日子

疲倦得才和衣躺下

死神起床的号子

又骤然吹响

无数梦游的灵魂

谛听一场风

和香樟树叶的对话

以及

虫子与更多虫子

在枯腐的落叶间秘密地谋杀

孤独的旅行者

跋涉在半梦半醒的悬崖峭壁之间

前方

天神在乌云上吟诵赞诗

身后

我拉不动生活这匹野马的缰

我在这时醒来

我在这时醒来

日子

邀请我盛装出席舞会

我不施粉黛

也不穿束胸高腰的晚礼服

我拘谨地推开高森的宫门

我裸着脚丫

昂首走进铺满红毯的皇宫

高贵的妇人

彬彬有礼的绅士

他们不会不悦我的出现

只有当我的背影

被瑰丽的宫灯

拉成一条狭长的线

我终于听见身后吃吃的笑

就像听见无数金粉

从腐朽而残败不堪的面孔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