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村一瞥

仓埠街南三里，G230国道西侧，有“丰乐村”古式牌楼，穿过牌楼，西进，过赏花亭，进入村道，曲径通幽，沿途红叶石楠，桂香引路，即见花丛掩映的村庄，此即新农村建设典型丰乐村。说是新农村，却像花果世界，一个极其美丽的地方。村东是时光绿道，绿树成荫，杂花绕道，给村子披上彩带；村南是百亩葡萄园，大棚青翠，珠串如林，给村子挂上金项链；村西是垂钓鱼池，朝钓日出，夕钓晚霞，给村子描上水乡画图；村北是紫薇田园，紫薇云裳，香飘十里，给村子戴上五彩花冠。刘重武、赵程湾、大袁家湾、大李家冲、小李家冲五个自然塆，像桔瓣相聚。村子不大，但塆塆地面干净；人口不多，但人人笑容满面。村东有人办个婚庆，恭贺声可以一直传到村西；若是谁家遇上丧事，向这家看去，帮忙的都是全村的面孔。在仓埠的版土上，出奇的有这么个乡村，便觉得活泼泼的新鲜，情思很有些撩拨感动的了。　

村部位于全村中心，站在村部楼顶，可以看到全村轮廓。四周望去，远近都是棋盘道路，沿路绿化如带，直通每家每户门口，家家黛瓦白墙，斗枋花窗，一律的徽派建筑，多是三楼，也有两层楼的，一排列一排，一栋挨一栋。随便往哪家大门看去，门额上都挂着几盏红色绣球灯，村里本有太阳能路灯，想必绣球灯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一种生活的装饰。屋后是高树，屋前是花坛，房子尽在树和花的包围之中。人站在窗前，可看清村道上的行人，村道上的行人却看不清窗里的人。每个自然塆镶嵌四五座水塘。塆中心的烟火塘，岸边亲水平台伸到水里，如同水上舞台；四周岸石护坡，玉石围栏，水泥路环绕，垂柳依依；塘中心曲桥穿塘而过。清风时不时桥上路过，桥下漾起粼粼微波，桥的倒影在水里扭动，像游龙忽隐忽现。每塆都有文化休闲广场，场地开阔，健身器材多样，六角休闲亭子古典。乍看这个村，居民楼房、餐饮农庄、小院民宿、道路、太阳能路灯、停车场、人工绿化景观、产业花卉林园、文化休闲广场、篮球场、卫生室、治安室、公厕、陵园远近高低错落，却又秩序井然。环顾村塆一切，立即觉得是那么的合理安排：道路花卉相间，田园屋舍互融，水塘垂柳相配，花圃亭子共美，相连里有分散，独立中有联系，各自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村里没有高山峻岭，也没有大湖长河，却有缓坡平地沃土2.5平方公里，花卉苗圃2000多亩，养殖水面500余亩，种植莲藕100余亩。五谷杂粮都长，更长草绿花香。进得村内，人们移走于花下走廊，赏花照相，远远看去，不知是人影，还是花色，晃得人啧啧称奇。这里满港满塘是鱼，平时没人撒网，年终集中捕捞，四季有城里钓友，拿根钓杆，蓑笠纶竿，一直钓到夕阳下山。有时是过往司机前来购买，钓鱼者直接用柳条穿一串送他，他们爽快接过，欣欣然开车回家。初夏青蛙也多。在村里住上一晚，整晚的蛙鸣，直送你入眠。奇巧的是，夏夜在这里睡觉，不用蚊帐；白天在这里吃饭，没有苍蝇。整年看不到一只老鼠。有人家养猫，多是宠物，喂一两条小鱼，或撒一点猫粮，就可管上一天，那猫也就渐渐失去捕鼠能力，成天懒洋洋陪在老人脚下晒太阳。所产的莲藕，让你惊奇它的硕壮，像初生婴儿的手臂，白白胖胖的，炖汤炒食，多粉多肉，味道是别处的不能类比。家家户户种蔬菜，土豆、南瓜、黄瓜、丝瓜、茄子、辣椒、豆角、生菜、油麦菜、大白菜何其之多，春夏秋冬，村头村尾，分散种植，日日有收，自己吃，随意卖，城里来客，还可随便带走。

五个自然塆，多数人家门前摆放石桌石凳，当然也有人家摆上木桌木椅，白日摆出，夜里也不收回。每天清早或傍晚，文化休闲广场上，谁来的早，谁便在那太空机上晃悠腿脚，在那门前桌凳上聊天品茶。村里农户不养鸡鸭，说是要学城市环卫；家家不烧木柴做饭，也学城里煤气弄厨。家家早起烧早饭，却未见屋顶炊烟。天未黎明，鸟叫声一声接一声，像仙乐，从天上飘了下来，把刚睡醒的晨曦叫了出来，把刚起床的朝阳叫了出来，却还不停歇。才下过一场雨，村前村后有了灵气。草木绿的深，有了黑青；花蕾嫩的艳，沾了露珠。村塘边上，有人慢步，摆手跨步，时不时面朝晨阳高喊一声；朝阳斜照在水塘里，恰好对岸有妇人洗手，把水里朝阳搅碎，半个水塘都飘忽不定。一个中年人，快活地跑着。突然一个停步，来个回身，向村外的花丛里跑去，身子轻盈得象一缕风。

早饭之后，不见村民闲逛，也不见村民荷锄牵牛，他们多是相邀结伴，到合作社上班，或村塆清洁，或花间除草，或采摘果蔬，或引人指路，暖和的太阳照着他们，满脸红光，也满脸油汗。他们都是不急不缓，边说边做，显得轻松自在。最忙碌的是那些农家乐农庄和特色民宿帮厨者：土豆洗得无泥，生菜却带着露水，大白菜是奇特的，大如婴儿小，小如牛腿大，一律白杆绿叶。她们多是婆姨，干净而又利落。来了客人问价，多说不会贵的，包您满意，引客人上座，端茶递烟，不一会儿，菜端上桌，韭菜炒损鸡蛋，臭皮子伴肉汤，老南瓜瘦肉扯逮面，最后来个糍粑鸡蛋下油面，都是本地风味美食。客人动筷下口，吃得唏唏溜溜不止，吃后便三天不思肉味。酒足饭饱之后，打着饱嗝，牙签剔牙，饭后闲谈，主人拿出西瓜或葡萄，都是自家产的，请客人吃，不另收钱。结账临走，食客感激，偏是屋主道声“谢谢”。那客人上车摇下车窗，说声下次再来，主人挥手，目送客人车子上路再回屋，拿起晚餐要用的菜蔬，在自来水下冲洗。　

中饭过后，游客自然要去采摘葡萄。葡萄园是大棚生产，品种是引进日本的阳光玫瑰葡萄。进得棚内，便目瞪口呆，挪不动步来。那头顶的枝叶铺天盖地，那果架上的葡萄倒挂如林。漫步棚内，天是果香的，地是果香的，连空气也是果香的。那些葡萄，小如鹌鹑蛋大，大如乒乓球小，一律青绿色，一串三四斤，吊在绿荫架下，果然玛瑙般晶莹。若是吃上一颗，喉骨活动，舌下沁出津液，口感肉嫩鲜甜，有一股玫瑰的香气。采摘的人果架下穿行，提着篮子，拿着剪刀，随手一剪，不到一分钟便可摘得一大篮。采摘人欣欣然出了大棚，用秤一称，价钱不贵，收款人用仓埠方言对话，不太难懂，也有年轻一点的说普通话。她们多是女子，皆丰满又极红润，一个个就像葡萄一样耐看。

下午，村头两个老人，头发一稀一密，却都梳得清清爽爽，对坐在一家门前树下，面前木桌藤椅，两茶杯，一盒烟，一付棋盘，反复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然后“嗒”地一声，一人棋子落盘，没牙的嘴嚅嚅出笑来，眼角的皱纹一齐合拢，眼睛立即细小起来；另一人低头，继续摩挲棋子，咝咝，咝咝，一声一声传进耳里，嘴角突然一咧：

“我家塘里的鱼苗，琦儿已弄好了。” 

“五一放假，就让琦儿订日子去。” 　

这是一对袁氏远房叔侄，在村里相邻而住，居家无事，下棋闲聊着。年轻人大多在外读书，或机关上班，或城市打工，留守在村的老人，寻着文化休闲场地，说着孩子的渔业，谈着儿女的婚事。他们说得忘了时间，树影儿移走一丈，热茶儿凉了又热，常常是老伴儿喊吃饭，才慢慢起身，捶打强硬的身子，扬手笑着回家。离他们不远的健身场上，三个老年妇女站在太空漫步机上，一会儿左脚前晃，一会儿右脚后晃，时不时晃出一声咯咯笑，整个村庄差不多就摇摇晃晃的晃悠起来了。 

太阳慢慢西下了，天空泛着红光。村子里、屋顶和一行一行的香樟树、柳树、桂花树也都成了金黄色。外出忙碌的农民，开车进了村庄，在各自家门口停车，或直开进了停车库，一个个神情愉快，回到各自家里，坐在沙发上，捧起女人递过来的热茶，品尝新生活的味道。这时的村里，每家多了一层幸福，路灯和室内灯光的气息，也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门前的水塘，鱼儿时不时一声泼刺；村外的田野，虫儿不停地唧唧，突兀，悠悠，都是深沉，像人们心灵的歌唱。

2023年3月27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