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骆驼队,从宋朝走来,五匹毛驴驮负朝阳,前面的马夫把领头的牲畜赶向画卷。
小桥旁屋顶的炊烟像绳子,把一只小舢板栓住。打麦场上的石碾子闲置着,还在回味脱粒秋收的滋味。羊圈里的羊反刍恬静,鸡鸭的鸣叫惊叹乡村的安宁。一队接亲的队伍,徐徐拐进鞭炮声里。枣红马驮着新郎官,花轿子坐着新娘子,马晃轿也晃,晃动着太阳的光斑和云影,一直晃进新生活。
一个茶馆的茶幌,让蛋黄色般的早点生意,在风中摇动起来。货运码头边的酒店,窗含工人身影,门泊河水涛声。还不到吃饭时间,装货工人正抬着劳动号子上船,卸货工人正卸着一身汗水下船。
茶馆与酒店之间,一位算命先生被春风喊住,他轻快的脚步踏进一个人的命运。旁边包点店主人与挑担买卖人的对话,飘散出油茶酱醋之类的香味。通往城内的汴梁大道,流淌着车水马龙,也流淌着安详和平静。
纤夫牵拉,船夫摇橹,行船远航,泊船卸货。满河船只摇荡着春秋冬夏,满河繁华都在宋朝里写意。一艘货船泊岸,纤夫招呼伙伴收纤;一艘货船航行,橹工摇橹,舵手监视安全;一艘客船靠岸,船工收帆放桅,水手撑蒿控船。河面叠加的繁忙,漫溢着船工岁月的艰辛与磅礴。
高大虹桥拱撑着河面的风情,也背负着天上的云彩。一艘穿桥过洞的大船,船夫们的吆喝,搅得河水涌起层层水浪。虹桥码头区的刀剪店、饮食店、杂货店、纸马店招揽生意,主人倚店门招手,登虹桥高喊,招来的晨光挤占了店子,喊来的油灯点亮了日子。两条游船在河湾缓冲区游走,达官贵人饮酒唱茶,文人雅士赏风观景,水下的鱼儿载着他们,不兴水波。
楼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挤满宋朝的天空,那些悬挂的旗幡拍打着街角一小块蓝天。轿子、骆驼、牛车、人力车、太平车、平头车,一足一轮,辗压街市的喧嚣。做生意的商贾,看街景的士绅,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乘轿的大家眷属,背篓的僧人,问路的游客,听书的街巷小儿,饮酒的豪门子弟,行乞的残疾老人,他们是我,我前世今生的注释。
城门前一个地摊主,起身半蹬,向一位骑马人送去粲然的微笑,几匹骆驼向城外走去,踏入西域国际贸易的归程;汴河码头与城门处,赶制骡马车的木工坊塞满了叮当声;过溪沟小桥的脚行门前,脚夫坐地瞌睡,躺地休眠,一阵阵鼾息像汗珠一样发亮;拐弯的街道,一位货主租用毛驴,一位女士租用轿子,他们正启用生活的远方;护城河大桥处,一个灯笼商贩已卖一个灯笼,又在招呼另一个客主买生活的光明。
而城内的深巷,香油加工作坊让满城弥散着生活的香味;高楼客栈里走出鼾声和黎明;绸缎店的彩霞被窗风吹动了一下;精于外科疮瘰的杨大夫,精通内科诸病的赵太丞,用各种丸散疗治半个宋朝的痛苦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