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里宽窄
文/王腊波
一
和我一起玩诗的李少华
写“青春和前途啊,地阔天宽”
他的愿景真的宽了
从三店一直宽到武钢
那里的天地也装不下他的青春
后来我写“我家门前的路真窄”
路延伸,直到县城三十里
因窄而挤,我挤十年
才到县志办公室。那些年
写诗。许多次,写宽
办公桌宽,工资宽,住房宽,办事路子宽
二十八岁写起,六十岁还写
想想写那么多,也没李少华那样
只待死后,他们把我的诗收起来
做个棺材,做宽些
二
后来,我写诗,写:诗里宽窄
它形成我诗歌与生活的真实
每当厌倦情绪来临
我就诗里写宽,让宽为我放晴
我知道心情宽畅的由来
你看我怎样把不幸进行宽解
让伤悲稍稍有点宽舒
每天住窄小房子
与爱人侧身走路还向她微笑
不能把窘迫的日子过得宽余
就去诗里看看宽有多宽
这些作法永远怀有佯装
像一首诗的全部
最后总有一个或宽或窄的出口
2024年10月23日
随宽就窄,解构生命困局中的诗意
——王腊波《诗里宽窄》浅析
文/程刚齐
“宽窄”在这里是一种生存或生命状态,如何看待不同状态下的“宽窄”则体现个体的生命态度与智慧。王腊波老师这首《诗里宽窄》试图从个体生存境遇、生活与艺术困境突破两个不同切入点展开“宽窄”话题,演绎和解构生命困局中的诗意。
这其实是两首诗。我在这里把它们拆分开来,试作一点粗浅的赏析。
第一首。写两个乡下“草根”青年意外逆袭的人生故事,包括但不限于“生存突围”。因为能“写”,两位农民好友几十年的生存境遇发生了重大改变。作品前三节采用“无厘头”式的语言将“李少华”和“我”的逆袭故事进行简单的铺陈与对比,自嘲两个人生存境遇由窄渐宽的改变都源于“和我一起玩诗”。这种口水式的幽默当然只能算是故事推演的浅层逻辑。故事的深层逻辑体现在第四节:“想想写那么多,也没李少华那样/只待死后,他们把我的诗收起来/做个棺材,做宽些”,这几句,颇有点陈忠实当年说要写一本书(《白鹿原》)做棺材里的枕头的豪气。作为一个非著名诗人,这种话想想也就罢了,但真说出来,写出来,就有“立此存证”的意味,极需要勇气。王腊波几十年坚持写作,著述颇丰,他把写作看成是一件严肃神圣的事情。这种写作态度暗示了他能把日子越过越宽的深层逻辑:在写作实践中始终自觉坚守文学使命感。“只待死后,他们把我的诗收起来/做个棺材,做宽些”,这是一句非常喜感的誓言,“死后收诗”,生命中有些东西就能不朽。
第二首。诗人写生活与艺术的突围智慧。前7行:写作倦怠的时候,他写“宽畅”的诗;“心情宽畅”的时候,他的诗行里又看得见“把不幸进行宽解”。这种行为反转本质是一种情绪调适。作者将这种调适映射到“诗歌与生活的真实”中,以实现对万物更冷静(但绝不冷漠)更睿智地旁观。诗意的“宽窄”,亦如真实生活的“宽窄”。曾经生活窘迫的日子,他“每天住窄小房子/与爱人侧身走路还向她微笑”,看似尴尬的笑,却透出诗人与妻子对“生活的真实”的挤压感会心会意,共情共鸣,至少也是对“窄”生活的行为让步技巧。“这些作法永远怀有佯装/像一首诗的全部/最后总有一个或宽或窄的出口”,这种走进诗意中的“诗我”反观生活中的“真我”的独特视角,自嘲自谑式的语言,透视出诗人理智的乐观与生命韧性,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窘迫”因此得以和解,消解,有爱。
除了写诗,现实生活中的王腊波,应该也具有强烈的二元性:他散漫又执拗,豁达也较真,天真并老到,吃苦也喜甜……如果没有这些特质,我实在想不出,他用什么去应对生存与生活、艺术与人生中的诸多困局;他写苦难,但始终用笑呵呵的语言叙事。这种随方就圆、随宽就窄、随遇而安的生存姿态,或许就是他解构生命困局的最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