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大榆树绿了又枯,枯了又绿;院子里的花儿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奶奶的故事在记忆的长河中清晰了又迷糊,模糊了又清晰。如今被定格在真空回放的瞬间,真实而具体。
——题记
三月是一年中最美丽的月份,于是,我在家人的期盼和祝福中成为三月花海中最美的一朵。我的到来打开了春天的画卷,也开启了奶奶人生最为充实的一段路程。当我圆圆的脑袋枕在奶奶柔软的胳膊上时,我和奶奶的故事便开始了。
在我刚出生十多天时,由于母亲有病的缘故,我找到了人世间最温暖最柔软的枕头和怀抱。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我都离不开奶奶宽大的大衣襟和圆润的胳膊。听哥哥姐姐们说以前我的头是圆西瓜形的,可后来就成了现在的葫芦形,都是我太依恋奶奶胳膊的缘故。奶奶不忍心把我的头放在其他的枕头上,只能任凭我把她的胳膊当枕头,致使我上初时还不习惯于枕枕头睡觉。没有奶奶的“胳膊枕头”来束缚,我的头只能在土炕上到处游离,睡姿不佳。这是奶奶“溺爱”的后遗症之一。
后遗症之二是我最难以启唇的一件事,我是吃奶奶的奶长大的。儿时记忆之前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自四五岁记事起,我清晰地记得我是奶奶的影子。因为我不能没有奶奶的大衣襟,也不能没有奶奶讲的故事。奶奶讲故事时神态安然悠闲,她一边吸着浓香的旱烟,一边讲着遥远而真实,梦幻而神奇的民间传说。这时的我可以静静地享受轻松愉悦的穿越体验,我的思绪随着奶奶的香烟圈飞翔。在远古与现实,离奇与神秘之间碰撞出智慧的火花,我也因此从奶奶讲的故事中获得了想象的翅膀。翅膀在飞翔,但我的嘴也不闲着,趁奶奶不注意时我的头便钻进她的大衣襟里找奶吃。最为过分的举动是在奶奶拄着拐杖,弯着腰行走时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把头埋在奶奶的大衣襟里。奶奶往前走,我倒退着也往前走,而且头藏在衣襟里还吃得有滋有味。后来上一年级了,我还在吃奶。三哥看不惯我的行为,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有一天,我哼哼唧唧地向奶奶蹭过去要吃奶,三哥告诉我奶奶的奶在流血,现在不能再吃了,我看到眼前真实的一幕也从此收起了贪吃的念头。事后过了一段时间,三哥才告诉我他成功的计谋,那不是血是他涂的红辣椒。我对奶奶的依恋也没有因此而疏远,我还是喜欢跟着奶奶,喜欢听奶奶讲的故事。
奶奶对我百般疼爱,当然我也不是一个一味地索取而不讲求回报之人。一上小学我也懂事多了,看着奶奶行动不如以前灵便,我决定帮奶奶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来减轻奶奶的负担。以前奶奶睡的土炕尤其是冬天很热很舒服,这样的热炕头陪我度过了七个年头。在我贪玩的七年里有时是姑姑或姐姐帮奶奶烧炕,但大多数情况下是奶奶自己烧,我在一旁替她拿推耙和火柴。我喜欢热炕头,所以一看到奶奶准备烧炕时,我便很积极地去打下手。我先帮奶奶准备好干树叶和长柴草,再去拿推耙和火柴,一切妥当之后,我便站在一旁看奶奶怎样烧炕。由于奶奶是“三寸金莲”,再加之年龄已大行动极为不便,只能双膝跪着或者侧身坐着干活。奶奶先用双手把干树叶放到土炕门的边沿,再用推耙推到炕窝的左右两边,之后放长柴草进去,随着火柴划燃的声音,整个炕窝里便火苗四窜。如果是寒风刺骨的傍晚,人会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这时我和奶奶都有一种成就感,奶奶会点燃旱烟,一边安详地吸着,一边等待柴草完全燃尽。我看着炕窝里草燃得差不多了便去准备下一道工序的材料。先提一篮子干树叶之类的燃料,再提一篮稍微细而且潮湿的燃料,我和两个篮子一起排队等待奶奶的行动。奶奶用推耙把干树叶先推到火堆上,然后再把潮湿的细料推到树叶上,关上炕门,用双手拍拍衣襟上的土灰,就等着享受夜晚的温暖了。天长日久,我从奶奶那儿完全掌握了烧炕这门技术活。上小学之后,我接管了为奶奶烧炕这项光荣的工作。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我的第一任务是为奶奶烧炕。
我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学烧炕容易,烧的炕让奶奶睡着舒服更是有其中的奥秘。只有奶奶才能分辨出别人和我烧的炕在温热上是有差别的,也只有奶奶才能领悟到这温热之间的玄机。夜深人静躺在自己的劳动成果之上,尽情地享受温而带热,热而不烫的最佳温度别有一番风味。尤其奶奶在别人面前对我的夸奖让我更加欣慰,我和热炕头就这样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和奶奶的故事很多,很长,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忆;我和热炕头的情缘很深,很香,值得我用一生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