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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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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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馓饭遇上了麻菜

馓饭遇上了麻菜

我是吃馓饭长大的,现在,想起馓饭,就想起了母亲,想起母亲,就想起了馓饭。这是一种来自遥远的呼唤,更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亲切思念。

馓饭,有两种口味,一种是甜馓饭,一种是酸馓饭。不管是甜还是酸,做起来都很简单,整个程序就像乡村人之间的纯朴关系一样简单。先烧开足量的水,接着将玉米面糊均匀地倒入水中,当然是边倒边搅,柴火要求大而有力,一边加面一边搅动直至成稠糊状,最后盖好锅盖,把握好火候,等待金黄色的甜馓饭出锅。酸馓饭只是在倒面糊之前,在开水中加入浆水,食盐和洋芋块即可。相比之下,酸馓饭有味道我更喜欢。

在每一个雪花飘飞的早晨,家乡的人们起来的比较迟。男人们的第一件事是扫雪,女人们是准备做饭,小孩则是玩雪。大门前的羊肠小道上,孩子们的笑声乐翻了天,不知道父亲何时叠起了大地的白衫,也不知道屋顶上母亲的炊烟何时升起又降落。这时,早起的大叔已经干完活,端着热气腾腾的馓饭,跨过枯裂的门槛,蹲在泥巴欲掉的土墙根,夹起一团热气四散的饭,温柔地吹一吹,含在嘴里,笑盈盈地看着眼前无拘无束的身影,在跳跃,在追逐。不远处,每家每户接连不断地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那声音飘过寒雪清洗过的空气,裹着馓饭的香味,是那样的清晰和温暖。疯玩的孩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朝自家的大门飞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母亲严厉的眼神,听到的是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而我不看也不听,循着洋芋熟烂的香味直奔厨房。掀开热气四冒的木锅盖,盛满一碗混有洋芋块的馓饭,慢悠悠地朝大人聚集的主房走去。跨进高高的门槛,看见全家人早已坐在温热的土炕上,围着炕桌正在津津有味地吃饭。再也没有人抱怨我的贪玩,我会乖乖地挨着母亲坐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桌子上还有一盘让人垂涎三尺的麻菜。

麻菜又名长活菜,大概是吃了让人长命百岁的意思吧。当深秋的黄叶铺满大地时,全村的人们就开始准备做麻菜了。靠近村庄的菜地里,一派丰收景象。妇女们拿着铲子正在一朵一朵地铲,有大白菜,有卷心菜,一朵就有好几斤重,小孩跑来跑去一次只能抱一朵,他们满心欢喜地交到父亲手中,父亲会轻轻地装进麻袋,整整齐齐地放到架子车里,然后满载而归。剩下的事便全由家里的妇女来做了,摘掉大白菜枯黄的烂叶,用刀一分为二从中间切开,放到开水锅中烫一会儿,捞出。之后,村边的那口水井会热闹起来,几乎是全村妇女都在同一时间来井边淘菜,吆喝声、说笑声,回荡在山谷间的清音激荡着劳动的喜乐。她们从井里打一桶水上来,倒入大盆,将煮好的菜一朵一朵放入清澈透亮的水中,一遍又一遍地洗,边洗边像拧衣服那样将菜中的水挤干,再放入箩筐中抬回家。

箩筐中码着的菜经过一昼夜的挤压,便到了最关键的制作程序。那时候每家都有几口大缸,是用来腌菜,装水,装醋的。先向缸底撒一把椒盐,放一层菜,就这样一层椒盐一层菜,最后在菜上压一块很重的大石头,就算完工。

过一段时间,麻菜就可以食用了。从深秋走入初冬,菜的味道自然不同了,从大缸里捞几朵出来,切成丝,用蒜苗和红辣椒丝爆炒,吃起来酸酸的,麻麻的,让人回味无穷,冬天有这样的菜吃,心里都是暖暖的。

当馓饭遇上了麻菜,真可谓是绝配,这便是我家乡的人们冬天最幸福的生活。每天早上十点多,一家人坐在热炕上,端一碗热气腾腾的馓饭,眼前放一盘刚炒好的麻菜,便开始慢慢地品饭,品菜,品生活。馓饭太烫,谁想快点吃完都不行。吃玉米面馓饭绝对是一门技术活,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然后用筷子在碗边慢慢地滑动半圈再向上翘起,糊状的馓饭才会粘在你的筷子上,怕烫嘴,还得朝着它吹一吹气,再送到嘴里,已是滑爽可口,再夹一些麻菜在嘴里,更是美味十足。要想吃第二口又得左手转动碗,右手继续滑动筷子,一家人就这样不急不慌边吃边拉家常。还有喜欢边吃饭边串门的人,她们会在馓饭上夹一大筷麻菜,端着碗东家门里进西家门里出,偶尔还会和邻居换着吃,谁也不在意谁吃了谁的剩饭,总之吃饱就是微笑。

当馓饭遇上了麻菜,隔着出锅的热气,乡亲们吃出了生活的惬意与满足;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与圆满;体会到了生活的简单与幸福。

简单的一碗饭,一盘菜,在做的时候不用绞尽脑汁地想,不用挖苦心思地设计菜单,吃的时候没有攀比的欲望,只要吃饱,就是幸福,就是快乐。不仅生活如此,乡亲们为人处世的原则也是如此,简单而明了。人与人之间就像做馓饭的程序一样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调料使之变味,纯朴而自然。远离喧闹与繁华,不知道尔虞我诈;远离复杂的是非纷争,不知道虚情假意。没有更多的欲望使之失其本性,就喜欢不拐弯抹角地生活。不愿给自己的人生设计华美的舞台,让自己身心疲惫地苦苦挣扎,就想在朴实的黄土地上两脚站立,仰望蓝天,心澈目明。不管时光如何流逝,心中永远是那道菜:馓饭与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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