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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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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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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缝纫机

一把尺子,一把剪刀,一台老式缝纫机

编织着母亲缤纷的人生

数十年如一日

唧唧复唧唧地歌唱着希望的新衣谣

一针一线凝聚的是温暖,是责任……

每次回到荒草萋萋的老屋,不免悲伤难过。但看到老屋角落里那台用报纸遮盖着的老式缝纫机,不由得又留恋万分。缝纫机在,母亲就不曾远离。

这台缝纫机陪伴了母亲大半生,也就是这台缝纫机承担了我们一家人当时所有的生活费用。它和母亲脐带并蒂,共同撑起了一个家的蓝天。

自我记事起,母亲就在我们村的供销社缝制棉大袄。供销社按件计数付给母亲手工费。每次我去找母亲时,总看到一间大厂房里堆满了雪白雪白的棉花和深蓝色棉布料。母亲正和一位阿姨在棉花堆和布匹之间忙碌着,裁剪布料,铺垫棉花,缝边,钉纽扣,烫熨等一系列细活,都离不开母亲那双灵巧的手。货物催的紧急时,母亲总是天还没亮就出发,夜深人静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所以一年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都见不到母亲的身影。为了我们姊妹五人不饿肚子,好好读书,母亲就这样在一间厂房里和缝纫机一起工作了八个年头。

后来供销社从外地订购物品,再也不需要手工缝制的棉大袄了,母亲便在家里为村里村外的乡亲们缝衣服。一传十,十传百,好几里之外的人也步行来找母亲做衣服。尤其是进入寒冬腊月,每家每户都要为孩子准备过年的新衣服,母亲就更忙了。她住的小屋台柜上堆满了一叠又一叠的各色布料,全用粉笔标上了主人的名字。母亲会按照主人拿来布料的先后日期开始动工,晚上光线暗,母亲主要是裁剪布料,网边,熨烫,白天便开始缝制。冬天的山村格外的寒冷,天刚微微亮,当其他人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时,我母亲的缝纫机便“唧唧复唧唧……”开始了一天的歌唱。到万家灯火通明时,才停止转动。有时,我一觉睡醒还看见母亲在灯光下穿针引线缝纽扣。两鬓斑白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线掉了,她还是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地穿。不是针眼变小,而是年龄增长的缘故,灯下穿针已是难上加难。我便凑上去帮母亲穿针,她少不了夸奖我几句,我便乐滋滋的又进入下一个梦乡。

山里人只有在过年时才忙着做几件衣服,因此平时母亲的活比较少,但她还是闲不住。又自学缝纫机绣花,记得当时母亲买回来好多绣花图纸。她先把白色的布料铺开,再放一张复写纸在白布上,然后把选好的图纸平铺在复写纸上,最后拿着圆珠笔沿着图纸上的图案进行描摹。等描摹完之后,掀开图纸和复写纸就会看到白布上的图案。那时母亲便兴奋地拿着印好了的图案左看看,右瞧瞧,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接着她便把花缯套在印花上,根据自己的想象开始搭配线的色彩,开始在缝纫机上绣花。乡亲们非常喜欢母亲绣的鸳鸯戏水图,荷花图,喜上眉梢图,金鱼图……这些绣花图栩栩如生,无论是色彩还是手工谁都挑不出半点瑕疵。山村十里内外,儿女喜事,绣花枕头一对,就这样母亲做的绣花枕头温暖着大大小小好十几个村子的热炕头。

母亲的巧名声传遍山里山外,慕名而来的好多年轻姑娘都想拜母亲为师,学习缝纫和刺绣。于是一字不识的母亲有了办一期缝纫培训班的想法。她把这个大胆的设想告诉了父亲,父亲相信母亲的实力,但母亲不识字是个大问题。于是父亲给母亲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他让母亲和表哥两人合办培训班。表哥讲授裁剪理论知识,母亲示范传授实际操作技能。母亲欣然同意,于是开始筹备开班的准备工作。

三叔家的院子没人住,父亲便把几间屋子收拾干净,一间最大的当作授课教室,两间小的,一间为缝纫操作室,一间为裁剪操作室。就这样乡村第一家缝纫培训班轰轰烈烈成立了,报名的事一经大家口头宣传,当天就有七八人来报到。两三天之后,二十人的培训班正式开课了。表哥超人的口才让枯燥无味的裁剪理论知识变得生动而有趣,听完理论课的姑娘们面对布料还是束手无策。这时,她们会围在母亲身边,一边听母亲讲解,一边看母亲如何实际操作。母亲拿起卷尺先教她们如何量衣长,胸围,袖长,裤长等。再接着在台桌上展开布料,左手拿尺子,右手拿粉笔,按照量好的尺寸开始画图。她边画边讲解,姑娘们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明白理论知识是怎么一回事。如有谁还没听懂,母亲会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讲解,比划。等图画好了,母亲才拿起她那把年代久远的剪刀“咔嚓,咔嚓……”剪下去。接下来的网边,缝边工作,母亲都是手把手一个一个教她们如何才能把线缝均匀,中途缝纫机出现了故障该如何处理。怎样才能把纽扣钉匀称,并把做好的衣服烫好,母亲总是从每一个细节严格要求。一期培训班结束了,母亲的徒弟们都能独立完成一件衣服的裁剪和缝制过程。从母亲脸上我看到了她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想把这一门技术学精的姑娘们,继续跟着母亲学习。母亲算不上桃李满天下,但可以说桃李满山村。

自己耕耘的生活是美好的,但岁月是无情的。母亲的年龄大了,眼睛也老花了,再也不能守在缝纫机旁了。不管母亲有多么不舍,陪伴了大半生的缝纫机还是被岁月封存了起来。母亲于是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老屋的墙角处,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充满了母亲的辛酸史。有一天,母亲没来得及告别每一个人,没来得及告别她的缝纫机,就突然急匆匆地走了。母亲虽然不辞而别,但她的影子一直陪伴着我。每一次回到老屋,看到墙角处的缝纫机我就觉得母亲不曾远离。这台老式缝纫机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它永远忠诚于自己的主人,替主人守护家园。不管儿女何时回家,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母亲。

标尺模糊了,剪刀老了,缝纫机也老了

母亲却走了

而她的人生之旅灿烂成了一个不老的传说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缝纫机葱茏着一种情感叫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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