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主席轶事

人类高科技发展到今天，科学家们很是重视“一物多用”研究的，诸如一机多用、一器多用、一饮多用、一抹多用等。如一台电脑，既能办公，又能学习，还能娱乐；一台彩电，既能收视，又能放碟，还能卡啦；一艘飞船，既能观风云，又能试物种，还能探星月；一件内衣，既能治腹胀，又能医风湿，还能疗痔疮；一杯饮料，既能当药用，又能做酒饮，还能顶水喝；一种面霜……，多用之物真是举目皆是，遍地风光；物之用途堪称日有见长，夜有翻新。但只要仔细琢磨便会发现，多半都是骗子投机敛财的巫术，巫术终究不是真理，一经阳光普照，既露其中败絮。

日前乌名中学工会汤主席就亲自实践过多用术的妙处，不过他是自担惊受怕开始，从放心释然结束，且事后醍醐灌顶般的如梦方醒，觉得自己犹如山中麻雀、井底之蛙们的小小见识，稍知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唯知心中的烦恼很无奈，纯属子虚乌有、杞人忧天之类的多余担心。

汤主席做人一向崇尚郑板桥的大家风范，且能做到不教条的生搬硬套，于继承中稍有发展，大事不清楚，小事很糊涂。其前他任主管教学工作的主任，办公加寝室的房间教学物什收藏甚丰，有供下属用的教科书，备课本，参考资料，政治学习笔记，教师工作手册，教委配发的中学生时事政治，当代少年，三个年级六科十八种复习资料……,加上学校下达通知的蒙满灰尘的扩大机、麦克风，吃饭用的碗筷，喝水用的电热器，热水瓶，外加十二个大小不同、色彩各异的茶杯，他和儿子穿过的脏衣破鞋，儿子上学时的废旧书包桌凳等……，这样，他的房间道很像个不大称职的文化用品营销兼废品收购的杂货面铺。且应了小事糊涂的人生追求，全不把这些琐碎物件放在眼里，任其自由堆放，胡乱陈列。这样总招致在店铺卖货的妻子“二娘”上来打点洗刷一番。

“二娘”虽说生性泼辣，极能吃苦耐劳，但也忍受不了这看不到希望的长期劳役。一边手下动作，一边就要开始演练训练有素的“国骂”功夫，先是点爹点娘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列祖列宗先考先妣，阴间阳世大小无序层次不清的一番诅咒，然后是掷地有声，破中有立，大动干戈的洗济整理。适时，汤主席有郑大人的风范撑着，并不为之所愤，一边兴致盎然得欣赏“二娘”的丰富骂词，一边还偶尔纠正其用词不当逻辑混乱的毛病。“二娘”眼见国骂并未触效，就以一句“你妈咋列出你的”准备结束战斗。岂料汤主席忙碌中心平气和的回应说：“这是你们女人的事情，你问问咱偏头，他也不记得出自何地！”其时，八岁的儿子偏头正用力将蝗虫似的鼻涕抽回鼻翼，嚷道：“爸，你问河堤，河堤就在河边。”此一席三人对白，被屋外的同事听到，大家无不佩服主席每临大事有静气的大智若愚，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海量胸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帅气魄。

虽说主席有“二娘”间或的廉价服务，但一俟“二娘”离去，凭其马虎懒散的过硬功夫，不出半日，房间又基本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主席仍旧生活在脏乱差的环境里，且能于期间快活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常对下属畅谈蜗居感言：安居此间，要什么就能随手拿到什么，确有举手可得、信手拈来之妙。熊婆娘我正睡着，被他吵醒，扇她两下活该；我正醒着她摔摔打打让我心烦，扇他两下也不冤枉。其实主席只是在人前练练“气功”，一次也没敢对“二娘”下过手，道是被“二娘”的豆蔻指甲经常在脸上制造些“光荣幌子”来，招人眼目。同事们有时在汤主席的幽默中也听出点无奈来，本该聊表同情，略施安慰，但一想到主席的马虎给他们带来的种种不便，就一律打消了这种念头。

平时，因教学需要领备课本参考书之类的同志，来到主席的“面铺”，观见他眯着眼瞌睡，向他表明来意，就听他无力的梦吟道：“你找去”。于是大家很小心的踮着脚在“面铺”来回寻觅探索，期间不是撞翻了资料堆，就是打碎了玻璃杯。一次新来的年轻姑娘小月老师正找着参考书，被挂在铁丝上的主席和儿子的脏衣脏裤在脸上刷来刷去，小月老师一声惊呼，冲出“面铺”，言称身上总觉得有臭虫蠕动，浑身一直痒了十多天，只好将内衣接连用开水烫了三次，从此再也不敢冒然涉足“面铺”。

汤主席虽能将“面铺”侍弄的杂乱无章到令人不齿，却能将官做到井然有序的令人眼羨，先是教研组长，再做教导主任，然后升迁副校，转而又囊中探物般将工会主席揽于其身。面对其变魔法似的升官术，从前那些对他不屑一顾，觉得他生性懒惰，狗屁不如，外表明晃晃，内里臭烘烘的屎壳郎一个的教坛精英们，不得不反思自己感觉良好的认识水平。大家如同面对一部深奥艰涩的经典之作般去集体阅读研讨汤主席，终于大家还是于“面铺”之中得到人生领悟。汤主席的领导工作，就如同“面铺”探物，招之即来，挥手即去。轰隆隆行如春雷滚动，齐刷刷妙似雾散云开；既有庖丁游刃有余的神韵，又有卖油翁“唯手熟尔”的精通。

“领导工作不求做到，但求汇报，各种制度要健全，月底罚款要从严。”有人回忆起汤主席做主任时很少公开过的治校秘诀。要在过去，大家肯定觉得这是无赖统治者的三年自供。可如今重新审视，竟觉得其中竟包含着极深的从政学问和生活哲理。其一是它道出了一种外交或“上交”方略，其二是它觑透了同僚们悭吝灰色的卑俗心理，试想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下属们迟到一次罚十元，一次升旗五元五，一节早操五毛的价格谁慷慨的起，虽说拿五元五要求大家升旗觉得是对祖国象征的一种亵渎。但汤主席并非成熟的政治家，深邃的思想家，甚至连起码得人文概念都不懂。他只是想用最现实的手段达到最高尚的目的。当看到大家齐刷刷向徐徐升起的国旗行注目礼时，主席一定想到，这是他的经济效应所致，而并非炎黄儿女们的爱国热情所至。联想到“二娘”每天店铺中经营博取他人之利，汤主席在潜移默化中茅塞顿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何不“借鸡生蛋”，来个“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潇洒走几回呢。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一向好讲卫生的小月老师收到一封来自南洋的加急电报，电云“近日马六甲风平浪静，爪哇岛风光旖旎，钳工车间试牛刀，两万月薪丰腰包，月呀，想你盼你！”聆听这来自南洋的深情呼唤，小月老师幸福的有点糊涂。想起小伙子当年向她求婚，她有种把鲜花插牛屎的不良反应，但向往异国天涯那碧蓝的天，无垠的海，遮天蔽日的阔叶林，清爽可口的椰子汁，加上还有南洋月儿圆的媚外心理，小月老师还是恨自己没有“大圣”腾云驾雾的神功，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马六甲旁那迷人的小岛上。但无论前景多么美好，眼下还是要先涉足“面铺”，去向副校兼主席的汤主席告假。有了前次被刷的经验，小月这次格外小心翼翼，近的前去，但见汤主席正眯眼小憩，小月老师一声柔声呼唤“汤老师”，朦胧中主席就把“你找去”吟诵出口。小月忙道“汤老师，我不要领什么，是……”他有点羞赧难以开口。至此，汤主席神游回来一边舒展腰肢一边发自肺腑：“我说小月呀是什么，不要为难吗。生活有困难只管说，工作上有需要尽管提，组织就是你温暖的家。”小月心里说，你这哪里是家，是杂货铺，是垃圾站。可还是压住笑柔声道出了来意。汤主席表现出对小月感情选择的十二万分理解：“说的是呀，小月，虽然有组织这个大家，但也要有自己的小家吗。小月，我非常支持你的人生选择，愿你一路平安，早日凯旋，他国要有穷国志，回来莫忘椰子汁呀。去吧！”

三月归来，小月果然带来了椰子汁的同时，还赠了汤主席《李光耀资政传略》，《中国劳工创业录》之类的书籍。汤主席乐呵呵的收下，有选择的吸收，能饮的统统下肚，能看的一本不留。收破烂的虽然不忍心两毛一斤席卷了这么簇新的书，还是拗不过主席慷慨大度，于是一边夸汤主席大好人，一边咒这教书的咋这没水平。其实，汤主席也算继承了中华文明中的某种传统，“自古刘项不读书”“《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其他如，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

小月老师顺利告假成功，逢人就说汤主席能体察民情，能想群众之所想。于是平静的生活轻荡涟漪，大家纷纷回忆起汤主席的种种好处。饱经风霜的前辈老寇云道，汤主席曾经很潇洒的借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可过后归还时，汤主席非常肯定的说他从来不借钱给人，一定是老寇老昏头了，记错人了。年轻的牌坛高手净糊说，汤主席很重人情味，“桌子上”筑起来的深厚友谊，总能在教学实绩上产生效应，卫生打扫排行榜，年终模范表扬栏里他均能跻身先进争风流。更有年轻少妇们盛赞汤主席虽肚皮凸起确有侠骨柔肠，言之凿凿该主席曾数次以彼等大手亲昵的抱起他们的宝宝抛来抛去，直让人怀疑汤主席误将孩子当炮弹了。

汤主席其实在荣任主席的最初半年里，日子过得非常平静。一无教学压力，二无事务缠身，真是“可以调素琴，阅金经”了。可主席既不弹琴也不诵经，除没黑没明在桌子上“筑城墙”外，再就是偶尔将“二娘”扇的骂爹骂娘兼骂数辈祖先，除此之外再无特别爱好。主席每日重复着吃饭、“筑城墙”两件人生大事，再基本就是闭目养神兼上厕所。有时慵懒的不想走路，干脆就方便盆中，观见无人就将黄亮亮的玉液夺门抛洒。谁若不甚撞在枪口上，“铁打的子弹”的却没长眼。一次朽木老寇猛不丁打斜刺里直冲过来，就着实被主席的人造玉液一顿痛快洗礼。主席见老寇成了落汤鸡，忙打趣道：“老寇呀，对不起，还得感谢你呀，我这喝剩的茶水有人就是爱享用，这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老寇心如明镜：“主席不愧为主席，饮的茶也别有风味，你这是外国茶吧，怪不得把你肚皮喝的那么高。”

汤主席荣升此任到了六月，一天接到上级通知，县工会一行五人检查团即日起莅临各校检查工会工作，具体时间不详。主席马上头脑发懵起来，半年来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一幕幕掠过。不曾想，表面的平静下却暗藏玄机，风浪到来的如此之快。思来想去，几天过去，仍觉得无有对策，无计可施。于是主席索性干脆不再去想，他懂得天无绝人之路，谙熟生活风浪里怎么撑过自己的小船。回想起从教研组长到主席风风雨雨十多年领导工作，他都能一路顺风的“过关斩将”，如今，一个区区县工会检查团无论如何也应付得了。

转眼间就是检查团光临的日子，主席安排了诸如欢迎标语、打扫卫生、好烟好茶好饭一揽事宜外，就没事一般照旧于“面铺”修炼光阴。中午检查团一行五人莅临学校，饭桌上，主席观见来者或善或浮，或聪或木。两位老者均老眼昏花，两位年少均目光游移，唯一一位身体健壮者年富力强。于是主席就胸有成竹了，争取多数，孤立少数，何愁不来个内部击破呢？

饭罢开始例行检查，主席捧出前任主席留下的的有条不紊的档案盒给两位老者；然后手下领三位年轻者开始巡回学校微机室、实验室、会议室、图书室……。然后集中汇报，主席开始端直身子，积十多年领导工作之经验，把官腔实实在在尽量打圆了，一律将学校各方面工作成绩统统网络于工会名下，微机室能上有工会的功劳，实验室能建有工会的努力，图书室能开放师生有工会的支持，家长学校由工会牵头，教师困难有工会关心……。说话间，有下属将上好的芙蓉王每人两盒送上。此时，主席渐渐发现，灿烂的笑容开始鲜花般盛开在老者深刻的皱纹里，浮现在少年游移不定的脸庞上，连一直很“阶级斗争”的中年人脸上也开始荡起笑的涟漪。最后由老者盖棺定论，言称乌名中学的工会工作是目前看到的很出色的工会工作。愿汤主席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基层工会工作做出更大贡献。并承诺检查结束，就将书有“教师之家，党群纽带”的活动锦旗专人送达。

汤主席荣任主席仅此半年，就有如此骄人的成就，校长自是欣慰，会议室里又将增加一面显示工作实绩的“派斯”了，只是同志们高兴之余，却有点失落感，因为他们自己这个“家”让人感到虚无缥缈。不过大家有一点很清楚，汤主席的官也许会越做越大，诸如正校长，副局长，正局长，副县长，正县长……之类，总有一天，“面铺”里再也容纳不下汤主席的，到时候，一定有别样的光明灿烂的新“面铺”来接纳汤主席，大家对此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