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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柳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19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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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 杀


莎尔自从南方回来,就再也没有走出过黄塬,而回到黄塬碾子村后,精神状况越来越糟糕,最后,疯疯癫癫。要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就往后山顶上跑,痴痴地望向远方,而这一望就是一整天,有时父母干活回来晚了,他妈就拿着手电,跌跤滚囵去后山寻找。他大不知道背地里骂过多少回,他妈虽是个农村妇女,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是很心疼儿子,每次吃饭时,总会偷偷地给莎尔碗底,放几片猪瘦肉,让这个苦命的孩子解解馋,他大莎世宽却不这么认为,娘老子舍不得吃食,好不容易熬到莎尔大学毕业,还没等享几天清福,就变成这般模样。好在有族里人商量,眼下兵分两路,一路由莎尔二大莎世有去学校打问情况,另一路由他大带着娃娃去医院检查看病。莎世宽原以为娃娃在外面受到什么刺激,导致成现在这副模样,而结果让他做梦也想不到,莎尔竟为一个所谓的女朋友得了失心疯,当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的不快,起身给莎尔一个大耳刮子,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辱没先人了,转身摔门而出,去给半山腰的祖坟烧香赔罪。他妈一看莎尔嘴角渗血,赶紧回里屋掏了半瓢凉水,让莎尔簌簌嘴,莎尔推开娘递在眼前的木瓢,撅着脑袋回窑里睡了,撂下他妈在原地唉声叹气,这是后话。

且说,天快黑时莎世宽慢悠悠的走进院子,等吃过晚饭后基本上夜深人静,莎世宽才爬起身来,低着声音问婆姨睡了没,其实,婆姨自从莎尔回来,就没有睡过特实觉,不是梦见死去的亲人,就是梦见莎尔走向后山的水坝,好几次伸手去拉他,还没跑到水边,娃娃就消失在水里。婆姨没敢给老汉说,一个人埋在心里,每天悄悄地注意着娃娃声色。婆姨翻过身来,问咋了?莎世宽压低声说,在他回来的路上遇到族长,说早些年后沟门村李茂才爷爷,也类似得过失心疯,家人采用了古老的办法冲喜,后来竟慢慢正常了。婆姨问当真?莎世宽说,谁也没亲眼见过,只听上辈子人说过。昂,一阵沉默后,婆姨说翌日就回娘家,央求媒人寻婚冲喜,两人一夜无话。

莎尔原本是个好后生,在南方某名牌大学毕业,当地有几家好企业抢着聘请,只因莎尔一心要考公务员,都委婉的拒绝,打算好好复习一年,争取考个理想的单位,一来摆脱了农民的身份,二来将父母接到大城市享几天福,而莎尔的女朋友不这么认为,和莎尔闹了几次,最后,一个人去了广州,莎尔再三挽留不住,只能好答应,每月都会过去几天陪她。等送走女朋友,莎尔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把自己安顿下,找了两个日子过的比较殷实的家庭做家教,自然家教工资不会很低,莎尔很认真的辅导功课,赢得两家家长的好评,久而久之,两家人也就把莎尔没当外人看待,逢年过节,都会叫莎尔来家吃饭,莎尔都一一婉言拒绝。

转眼间,临近全国公务员考试剩余不到两月,莎尔早早辞去两家人的家教,没日没夜的疯狂复习,期间自然很少去看望女朋友,为了不受外界干扰,莎尔给家人和女朋友说明情况,甚至把手机关机,整天浸泡在书籍中,两月后,眼睛视力极度下降,莎尔不得不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先去配了一副合适的眼镜,尔后,去了洗澡堂泡了个澡,最后去理发店修剪了凌乱的头发,方才露出庐山真面目,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架势,步入考场。

公布成绩那天,莎尔特意邀请女友惠舒一起来见证,而理论成绩名列前三,剩下的时间里就等面试通知。那日,惠舒带着莎尔去海边玩了一天,傍晚时分,两人手牵着手回到莎尔的出租屋,莎尔在回家的路边商店,买了一包红蜡烛,特意买了一瓶廉价的红酒,原本打算一起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些菜,晚上好好庆祝一番,期间,莎尔借故肚子疼,让惠舒一个人去买菜,而等惠舒转身走后,自己一路小跑回家。

等惠舒买菜回来,一开门,莎尔像变魔术似得,把小小的出租屋,装扮的像过盛大节日的氛围,房内周围墙上挂满了红气球,床头、餐桌等摆了惠舒喜欢的鲜花,电脑上还特意播放着惠舒喜欢的歌曲,而惠舒微微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莎尔接过惠舒手中的菜篮子,放在一边,轻轻地拥入怀里,颤抖的嘴唇,轻轻地亲吻着惠舒的额头,惠舒回敬一个热吻后,一把推开沙尔,笑着提起菜篮子走进厨房,莎尔扶了一扶鼻梁上的眼镜,挽起袖子进去帮惠舒洗菜,夜灯初上,莎尔点满红蜡烛,开了那瓶廉价的红酒,举起杯与惠舒相碰,红红的液体,慢慢沁透着毛细血管,两人几杯下肚,脸庞渐渐红润,莎尔透过烛光发现,今日的惠舒比往日更迷人,惠舒微笑着给莎尔往碗里夹菜,脸上的小酒窝格外可爱,莎尔一口饮尽杯中酒,面朝屋顶望去,感觉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翌日,莎尔送惠舒去长途汽车站,在临上车时惠舒故意说:“亲爱的,能否再抱我一次?”莎尔挠了挠头发,脸微微发红低声说:“等下次吧,舒。”

惠舒咯咯大笑,说:“傻瓜,逗你的,看把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当汽车起动时,车站不知什么时候,响起这首歌:

挥一挥手,我亲爱的人

挥一挥手,挥一挥手

离别的月台,远去的客车噢,你载走了我亲爱的人

同时,也载走了我的心

挥一挥手,我亲爱的人

挥一挥手,挥一挥手

离别的月台,斗篷子车,下一次你什么时候来?·····

莎尔,万万没想到,此别,却是一生之别,惠舒乘坐的客车在高速上,和迎面开来的大客车相撞,死伤近半。几日后,莎尔在街边小吃店吃饭时才看到电视播报,豁然想起,这几天给惠舒打电话,一直无人接通,最后,直接关机,方才感觉事情的严重性,立马起身打车赶往惠舒上班的地方打问,结果单位说惠舒暂时没安排出差,已好几天见到人了,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们也安排人力资源部的人查找,暂时还没有结果。

莎尔豁然想到电视上所说的医院,从惠舒单位出来,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尽管如此,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莎尔心中一直默默祈祷,眼泪无声的流淌。等莎尔赶往医院,惠舒爸妈早赶来一天,惠舒妈妈哭的不省人事,医院也是刚刚抢救过来,被安排在普通病房,惠舒爸爸艰难的陪着,老人几乎崩溃,手里握着惠舒的大学照片,不停的嘟囔着,我的女儿啊女儿,······。

而惠舒舅舅和舅妈听说惠舒出事,赶忙和单位请假,风风火火赶了过来。一个礼拜后,警方处理完事故,莎尔以惠舒男朋友,陪惠舒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回到学校,莎尔好像大病一场,他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时常幻想,也许,惠舒在某个路口等他,等他轻轻拥抱、亲吻。可怜的人啊,这个城市是他们一起生活过四年的城市,留下过多的记忆,莎尔,像得了夜游症,从城市这头走到城市的那头,从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寻找惠舒的影子。半年后,神智不清的莎尔,突然,出现在黄塬,自此,再没有走出去。

那夜,莎尔,独自一人坐在碾子村的后山上,对面坝上传来迷糊爷爷的信天游:

想你真想你,舀碗糜子下锅里,捞成捞饭都是双眼皮

想你真想你,墙头头上骑马还嫌低,烟筒筒上架个梯子,够不着你······

莎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站起身来,痴痴呆呆望着远方,一步步走向悬崖,几天后,莎世宽家的祖坟边上,添了一座新土圪堆,据听说,莎尔父亲一夜间白了头,母亲见人只会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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