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不吃亏
关山月从事地理教学二十多年了，经常在课堂上讲述祖国的大江南北，在黑板上描绘着美丽的山山水水，而真正身临其境，尤其是独自驾车进行旅游的机会几乎还没有。所以，关山月心中一直萌生着自驾车旅游的想法。这不，“十一”黄金周很快就要来了，学校为了奖励一批从事教学时间长且成绩显著的教师，就奖励他们去旅游，学校宣布除了黄金周本身的七天假之外，外加 6 天假期，每个人还可以得到学校提供的 3000 元旅游经费。关山月也在学校宣布的名单之中，为此他高兴得像个小孩似的。
晚上回到家里，关山月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他的那位在一家公司担任部门经理，听后也极力支持，当即表示要从家里的积蓄中拿出一万元供他使用。想想自己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关山月乐得忍不住用口哨吹起了“青藏高原”的曲子。 于是，在黄金周的第一天，也就是入秋不久的时候，关山月独自驾着自家的越野车开始了梦寐以求的自驾车旅行。到了第 6 天的中午，他终于驾车来到了莽莽青藏高原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透过车窗放眼四望，映入眼帘的是无穷的戈壁滩，四周一点绿色也没有，惟有裸露的形状迥异的石头在见证这里的岁月。 荒凉！亘古荒凉！关山月脑海闪现出这样的字眼。但他觉得这地形地貌宛如一部沧桑厚重的书！ 高原上的太阳下山得早，在夕阳把山峦染得红彤彤的时候，关山月驾着车走近了一个小村子，远远一望，十来户人家稀稀落落地散居在一处较平坦的地方，其中有户人家的门口竖着一块有裂痕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吃饭住宿补胎”几个字。 店老板是个典型的藏族汉子，他指着身旁另一个和关山月年纪差不多的胖胖的男人说，他也是个司机，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你们就住在一间吧。关山月伸过手去，那人就操着一口广东腔，自我介绍说姓甘，是个货车司机。 关山月和老甘都属于南方生活惯了的人，睡觉前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提起了桶想去洗澡，店老板见了，就摆摆手说：“二位不知道，我们这一带非常缺水，所用的水都是赶着驴子到很远的山里去拉来的，一去一回要半天多时间，这儿的水比油还珍贵，请二位包涵。” 店老板无奈地苦笑道：“怎么用？把洗完菜后的水用去洗脸，洗了脸的水再拿去喂牲口呀！不怕二位见笑，我们这儿的人呀，一年来难得洗上一两回澡呢。” 关山月想想也是，这茫茫戈壁滩上水能不奇缺吗？但老甘似乎不信，就走近水窑去看，果然见着了底。于是，两人连脸也没洗成就准备睡觉。店老板则一边套上驴车一边对他们大声说：“早些睡吧！这高原的夜贼冷！小心冻着！我到山里拉水去哩！” 高原的夜温度下降得飞快，四周一片死寂，连洒下的月光也显得格外清冷。关山月和老甘刚躺下不久，也许因为疲倦的原因就有些昏昏欲睡了，正要睡过去时，却被一阵响动惊醒了，听那声音正好是从停车的地方传过来的。两人相视一顾，都在心里想：难道还有人想偷车吗？坐起身子爬在窗边上往外看，那月光下果然有个人影。只见那人影提着两只桶蹑手蹑脚地走向车子，四周望望，然后一矮身子飞快地钻到老甘的大货车下面。 两人真切地看到了这一幕，就飞快地披衣跑了出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分别堵着大货车两边。那人影见势不妙，爬起身来想逃，却被老甘抓了个正着，被摔倒在地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十来岁的男孩。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坏事呀？”老甘上去就是一巴掌，关山月想制止已经迟了。 小男孩吓得浑身直抖，嗫嚅着说：“我，我想在这里找点水。 关山月有些明白了，可老甘一下反应不过来，扯开嗓门吼道：“真是胡说八道！哪有钻到我的车底下找水的？还不快讲实话。”说着又举起了手。 那小男孩见状，赶紧本能地用双手护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我见这院里停了车，就知道它的水箱里肯定有水，就想过来弄点水回去……”不听说还罢 , 一听之下 ,老甘就起了一肚子火，他狠狠地骂道：“真有你的，你这个王八羔子，原来是去打我水箱里水的主意啊！我这车花了几十万才买回来，要是没了水不烧坏才怪呢！这不是害我吗？”说着挥起拳头就要打过去。关山月见了，就赶紧拉住了。 关山月走过去和气地问道：“我是老师，你能告诉我，你要水去干什么用呢？” 小男孩感激地望了关山月一眼，然后低下头怯怯地说：“我要水喂驴，因为我家的驴已经几天没喝水，都快要渴死了。” “嘿！真你王八羔子！”老甘听了哭笑不得，用手指着那小男孩骂道：“你家的驴能值几个屁钱？难道还会比我的车贵？真是岂有此理！” 就见小男孩突然往地上一蹲，竟然哭了起来，他抽泣着说：“这驴是用来拉水的，那可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如果死了，爸爸妈妈回来后决不会饶了我……” “吔！吔！倒来劲了，倒来劲了。”老甘这才明白了些什么，口气也缓和了些。关山月用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关切地问道：“你爸爸妈妈在干吗？” 小男孩已经对关山月产生了信任感，就停住了哭，一五一十地说了家里的情况。原来，小男孩名叫拉措，是藏族人家的孩子。拉措的爸爸妈妈去了一百多里外的县城打工，就把他留在家里照顾年迈的奶奶。爸爸妈妈想到拉措还小不能进山去拉水，他们就每周回来赶着驴子去拉上一大罐水储藏在家中。谁知在前天上午做饭时，小拉措一不留神打翻了大半罐水，他吓得不知所措，就这样一连几天都不敢拿水去喂驴了—— 关山月听了，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有些湿润起来，心中在想：真是无法想象呀，就这么个年纪，比我儿子还要小几岁，竟然就懂得了生活中的艰辛了！就把心一横，提起拉措丢在地上的铁桶，钻到自已的车底下，把那水管用力一拨，水就流到铁桶中来。 “你疯了吗？”老甘嚎了起来，“没了水，看你明天怎么走？” “顾不上那么多啦，先救他家的驴要紧。”关山月提起两桶水对拉措说：“快带路，喂你家的驴去。”小拉措一听立即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带着关山月往家里走。老甘见了，就摇摇头，连讽带讥地说：“你真要当回活雷锋呀！”自顾回屋睡觉去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关山月被从山里拉水回来的店老板喊醒了。他把关山月拽到一旁，拿眼瞄了一下老甘，才把嘴一撇，就丢出一句话来： “我看你这人不太厚道呢。”说这话时，那看关山月的眼神儿满是不屑。 关山月诧异地一惊，被噎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怎么不厚道了？” 店老板又撇撇嘴，把手往袖筒里一塞，“算啦，当我没说，怪来怪去就怪我们这个不是人待的地方，这不连个天气预报也收不到。”说着白了关山月一眼，转身要离开。这下，关山月被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一急之下，就连忙拉住了店老板，稀里糊涂地问道：“我，我究竟怎么了？请你说明得了。” 店老板回转身子，“也好，让你明白点事理，好让你知道出门在外要顾到朋友来。就说你吧，肯定到这里之前收看到了天气预报，知道昨天晚上会下冻，所以你才把车子水箱的水放干了。但你怎么就不像一个出门人呢？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怎么就只顾自个而不管别人呢？你看看老甘的车子，他的水箱因为留着水，现在已经被冻裂了！在这个鬼地方，你说让他去哪里买水箱呢？” 关山月一听是这么回事，心里就一下就明白了，正要解释，却见老甘一骨碌起了床，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就连忙接过话去，“这不能怪他！——我的水箱真的冻裂了吗？”说着就急忙赶过去一看，就听见他气急败坏地嚷道：“真他妈的鬼地方，这天说冻就冻了，水箱破了，让我怎么办呢？” 店老板听了，就讪讪地对关山月说：“刚才我错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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