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六中七(25)班 周凡雅
金色的阳光洒满院子,那棵不知年轮的大桑树下躺着一身黑毛的多多——太外公养的田园犬,它是太外公的忠实陪护者。太外公总是手里夹根纸烟,斜斜地靠在大门边的藤椅上,时而哼哼小调,时而闭目养神。细碎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桑叶,调皮地跳跃在太外公写满人生故事的脸上。
每次,我还远在门外的巷子里,就打开嗓子大声地喊着:“太外公!”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爽快的应答声:“丫头,来了。”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狗吠声、蹒跚的脚步声、吱呀的铁门声,而我早已甩开外婆的手,冲向院门,嘻嘻哈哈地扑向太外公那充满烟草味的怀里。
太外公尽管腿脚不灵便,步履迟缓,却总是比我先到门边,站在台阶上,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灿烂的花儿,长长的白胡子在风中飘动。太外公微微蹲下,张开双臂迎着我。等接到了我,总是爱怜地打量着我,用一只手摸着我的头,一只手挡开热情调皮的多多……
院子里,记录着我和太外公太多的开心时光:桑树下,太外公摇着扇子,给我讲那永远都讲不完的《三国演义》,刘备的仁义、曹操的伟略、诸葛的智慧、张飞的侠义……听得我心驰神往;石桌前,黑白子在棋盘上无声的厮杀,我想悔棋,太外公告诉我落子无悔的道理;花圃前,太外公牵着我徘徊花前,教我认识黄黄的迎春花、粉粉的桃花、红红的山茶。我的太外公就是一部百科全书。
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丫丫,该走了!”听到外婆的喊声,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我又梦见我亲爱的太外公了!
外婆曾跟我说过,我出生时得了可怕的“溶血症”,当时县里并没有相关病例,只好去赣州住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太外公每天都要打几次电话给外婆询问我的病情。外婆总是说,没事的,就要出院了。问的次数多了,太外公便发火了:不要总是骗我,我自己去看她。当时,太外公已年逾古稀,再加上患有腿疾,行动很是不便。但为了看我,有一次竟偷偷坐出租车跑到车站买票,幸好被家人拦下了。
“丫头”是太外公对我的专属称谓。逢年过节,我们都是在太外公那里吃饭。太外公总是让我坐他身边,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菜,还时不时地摸着我的头,叫我“丫头”。
我上一年级那一年,太外公又生病住院了。有一天下午放学,外婆来接我。看着外婆的眼睛有点红肿,手臂上还缠着黑纱布,我心头猛地一震,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外婆不说话,牵着我的手只顾往人民医院的方向走。我什么也没问,闷头跟着走,心里好像空落落的,隐隐作痛。
我还没进病房,就听到许多熟悉的、陌生的哭声。病房门只打开一半,里面挤着黑压压的人。终于,我惶恐地挪到到病床前,本能地“扑通”跪下,拉着太外公的手撕心裂肺地喊:“太外公,太外公,丫头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丫头呀……”我喊了很久,太外公仍只是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没再睁眼看我一下,也没再喊我一声“丫头”。这成了我永久的心结。
太外公,我总在梦中看见您。梦见您站在大铁门前,身边跟着摇着尾巴的多多……现在,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我最亲爱的太外公,当我再梦见您时,请您再摸着我的头,叫我一声“丫头”吧!
刊于《未来作家》2020年第3期
指导老师|陈晓英
钟 逸
责任编辑|黄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