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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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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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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老家

老家位于美丽的太行山深处。在那里,与祖母相依为命度过了我金色童年。

听说,近两年老家也开辟了几处旅游景点,还举办了大型文化艺术节。我没有理由不感到自豪。

先说山村老家的柴禾垛,堪称一景。

家家户户都有或大或小的柴禾垛,露天存放。飞飞扬扬的雪花落在远近高低的柴禾垛上,竟有几分“竹疏花补密,梅瘦雪添肥”的韵味。倘愈积愈厚,又像一堆堆棉花垛了。

柴禾相当于每户人家的火种,断不能绝。伴随着袅袅炊烟,需不停地拣拾存储。木柴属上好燃料,其次是荆柴。除非过年过节或招待客人,平时大都烧毛草或树叶,所谓“落叶添薪仰古槐”。那时,山林归公,看守也严。别说砍伐,细细的树枝亦折不得。只允许动用树上或树下的枯枝。倘哪棵树遭了虫咬,遇上龙卷风,自行倒地,死于非命,碰到它的村民,便意味着天上掉下馅饼,而且会在全村引起轰动。只是此事可遇而不可求。

除了木头,老家储备过冬必备荆柴。荆柴属木本,一丛丛,一蓬蓬。秋季砍伐,木质瓷实,耐烧,晒干后,不缩水,出货。荆柴开成簇小紫花,味道不曾刻意闻过,叶子却散发着浓浓的类似芫荽的香气。割荆柴,每每弄得浑身上下都是这般味道。荆柴粗如酒盅,细像柳条。砍荆柴的镰刀,须结实耐用。当地村民有专门砍细细的荆条,编织筐篓,尽管造型各异,做工精细,大都是自家用,那时不允许上集市出售。

砍荆柴,犹如割韭菜,动不得根,来年秋天,又是一丛丛,一蓬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或就地在山坡,或挑回家在院子里晾晒。伴随着袅袅炊烟,小山村到处弥漫着荆柴芳香。人们为何喜用荆柴烧火做饭,大抵与它这种特别的味道不无关系,柴禾好闻,烧出的饭菜就愈香甜,又如甘泉必有佳酿。

上山砍荆柴是个力气活,每每渴得嗓子眼冒烟。那时阴坡或山沟里大都有泉水。看似静止的一潭泉水,断喝不得,须朝里吐口唾沫,倘唾沫飞速化开,便是无毒活水,倘无任何动静,断饮不得。至于为什么,不得而知,反正是长辈传下的“秘诀”。倘是“叮咚”泉水或流动的山涧小溪,只管饮来。,真是甘甜无比。 现在所谓的“矿泉水”,竟无一点山泉味道。只是那试毒的“秘诀”好象有些特别,竟有不文明、不卫生之嫌。这“秘诀”再灵验,却推广不得,只限于偏僻山区罢。倘搁城市,你往水井等公共饮水处吐口唾沫试试,肯定好心不得好报,反过来,被大伙唾沫星子淹死也未可知。

人们喜用荆柴,除了耐烧,或许还寓意深焉。过去称妻叫“拙荆”。一则出身寒门,常与荆柴打交道,难免浑身都是荆柴味。二则荆柴花极朴素,不象芍药、牡丹、玫瑰,浑身都是脂粉气,容易招蜂惹蝶,“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荆柴秋季开花,蜂呀蝶呀的,大抵都如秋后蚂蚱,有那贼心也没那贼劲了。三则,荆柴晒干,原有香味丝毫未减。这就是所谓的“操守”吧。还有“负荆请罪”,老廉颇背上的荆条意味着惩恶扬善。

大抵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着切身体会,老家的森林植被一直保护得很好。即使在砍伐树木大炼钢铁的“大跃进”,也未曾听说有毁林事件。上小学时,常参加义务劳动,挖育林坑,栽种树苗。如今,老家好几个地方已是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望着漫山遍野绿色屏障,哪一棵是自己亲手栽种,简直如大海捞针。再则,平头百姓一个,哪个肯为你做记号?更别提拍照留念了。知道那沧海有我一粟,足矣。

电视里常看到这样的报道,几十里乃至上百里长的火龙贪婪吞噬着森林,十天半月扑不灭,便心疼得要命。这要搁老家,能堆多少柴禾朵?但这毕竟是意外,不能因此就后悔当初没砍了烧火做饭。又如责怪一个历史罪人,后悔没在他犯罪之前将他除掉。这就是历史的真实性和残酷性,它是不容篡改的。

记得七十年代初,老家能烧上煤的屈指可数,而且只是冬天取暖才用煤。我们背着挎篓,冒着严寒,到盘山公路靠山的一边,挖那些裸露的又红又粘冻得石头一般硬的土。这土和出的煤泥有劲耐烧。土与煤组合,居然成为上好的烧火做饭取暖的“柴禾”,这对已用惯毛草树叶树枝的我们,实在不可思议。那煤泥又如合成中药一般神奇而珍贵。

现在老家烧饭大都用电或天然气,别说柴禾垛,煤亦退出历史舞台矣。

再说老家的山水,亦令人神往。

曾记得,浆水川那急湍的河流,扭动着美丽柔软的腰肢,在鹅卵石间欢快地跳跃着,还常年乐此不疲地推着几盘石磨,为四里八乡磨面吃。就如在影视中经常看到的情景,女人抱上一堆衣服,聚在河边,边叽叽嘎嘎说笑,边挥舞着棒槌捣着衣服。未出嫁的姑娘,捣一会儿,揉一会儿,揉着揉着便走了神,对着水仔细打量着自己,默默地想着心事。旁边的嫂子们挤眉弄眼,吃吃笑个不停。调皮些的,冷不丁朝姑娘面前投枚石子,溅姑娘一脸水花。美梦突然被击碎,姑娘惊魄未定,又羞又气又恨,玩命用双手往嫂子们身上撩水,直撩得嫂子们纷纷求饶才住手。

与祖母生活了七八年,从不曾见祖母照过镜子,因为我们家里就不衬这玩艺儿。祖母年愈古稀,早过了描眉涂唇梳妆打扮的年龄, “鬓怯琼梳,容销金镜,渐懒趁时匀染”。每天梳头,也只是为了理顺好挽发纂,便于干活。不过,祖母年轻时,想必也是以清清河水为镜,俊秀的面庞,在水中飘忽不定,愈发动人。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信哉。

记得老家娶媳妇,洞房闹得颇凶,甚至有些野蛮。闹洞房的大都是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他们分别拽住新媳妇的手和脚,荡秋千,专门有个小伙子撅着屁股候着,与新媳妇屁股实行“无缝对接”。彼此每撞一下,大伙便“噢”地大叫一声。那阵势,与五马分尸差不多。那可是我亲眼所见,有个刚嫁来的漂亮媳妇生生给折腾神经了,第二天一大早,在大街上扭着屁股唱大戏。当时心里颇感压抑,竟有些怜香惜玉了。可惜,身单力薄,做不得救美英雄。再说,在那种情形下,英雄救美,结果比堂诘诃德还要糟,费力不讨好不说,拂了众人美意,背个“伤风败俗”,可吃罪不起。定责你不安好心,小小年纪,竟打起新媳妇的主意,真是后生可畏呦。或许那真是众人一番美意,无非想磨练一下新媳妇的意志,以这种近于原始野蛮近于疯狂的方式促使新媳妇尽快适应新环境,趁热打铁才能成功。谈婚论嫁,人生大事,平平淡淡,默默无闻,何以能体现它的非同一般?

现在一说上山采药,好象颇有诗意,诸如“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深山不见人,何处寻行迹”?而且,采药每每要与须发飘然的仙人联系在一起。其实 也没什么神秘。小时候经常上山采药。印象最深的是刨柴胡。柴胡生长于树荫下杂草丛中。那呈条形状的叶子还好辨认。连根刨去,将根的外皮捋下,凉干,即可当药材出售。

山里与城市不一样。繁华闹市,发展快,变化快,目不暇接,充满了诱惑与刺激。朝夕相处的大山,好象永远都是个那个样子。正如一首歌词:“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当一个人置身于深山老林,难耐寂寞,总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如抓只野兔,逮只山鸡,或奇遇天女下凡等。为什么人们将采药与神仙联系在一起?大抵出于一种美好想象或愿望。所谓“宁静致远”。倘是热闹都市,断不会想入非非去抓什么野兔山鸡,更不会企盼天女下凡。到大街上转一圈,美女如云,保你大饱眼福。倘天女真的下凡到城市,说不定已经落伍,相形见绌呢。“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啊。

天女不曾遇着,倒意外拣到过一只死去的野兔。有人说,那兔子可能是毒蛇咬死的,有人说是病死的。一位叔伯大哥决计吃掉。大嫂坚决反对,说大哥有意毒死全家。在大嫂极力反对和声讨中,兔子已经煮熟。至于大嫂吃没吃,不得而知,我也早已忘记什么滋味。反正,大哥与我未被毒死。大哥是村里合作医疗社“赤脚医生”,家里长年弥漫着并不难闻尚能接受的草药味。

当然,有时不仅不希望,反而害怕有什么奇遇。常说“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大中午,一个人在山涧池塘边行走,寂静得令人头皮发麻,晒盖的乌龟听见一点动静, “扑嗵儿”“扑嗵儿”,纷纷没入水中,那声音,听起来特别瘆得慌,与“鸟鸣山更幽”不可同日而语。波光鳞鳞的水面上留下一圈圈涟漪,渐渐地扩大开来,神秘而恐惧。象蜘蛛在默默地织网,好将你一网打尽。这可能与乌龟有关传说不太美好有关。时常想,为什么传说中的水怪,总是出现于湖泊,而极少出现于海洋?大抵是湖泊过于封闭,封闭,意味着孤陋寡闻,少见多怪,封建与迷信乃一对孪生兄弟。

不管怎么说,是大山给我插上耽于幻想的翅膀。

老家西边,有一座高山,人称“马兰寨”,是河北与山西交界处。晴天,蓝蓝的,阴雨天,云雾缭绕,总是天山一色。只有早起,须晴日,才“偶尔露峥嵘”。黎明时分,马兰寨已沐浴着阳光,那裸露的光滑的石壁,又如一块块古铜色健壮肌肉,看得分明。每个村,几乎都有一座这样的高山,统称为“寨”,什么村,就叫什么“寨”,如“马兰”村,就叫“马兰寨”,浆水有个“浆水寨”。这想必是一个村或镇的象征了。据说,七月七那天,倘遇阴雨,在马兰寨的一处葡萄架下,可听见牛郎织女会面时的哭泣。“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望不可即的“马兰寨”,一度曾是我心目中的“人间仙境”。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是谁渴望永久的梦幻?”,是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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