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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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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之光

春风开始在狂野打滚撒欢,田垄已从农人的户籍出走,仿佛历史的书页匆匆翻过。活了一辈子根深蒂固的习惯,从那个骤歇的早春开始,从这个明媚的晨曦开始,像扔掉一件破旧的蓑衣,扔掉所有和稼穑相关的念想,选种、播种、插秧、收割、留种,生态存活的过去式统统关闭,一亩三分地的盼头荡然无存。

抱膝坐在暖阳里,老汉一言不发,一架踏水车在岁月深处屏住气息,张望着殊途同归的老汉。往昔的稻香散尽,野田最后一茬夙愿被风掳走。曾经雨中拔节的五月湿润的歌声,被城市气壮如牛的铲车渐渐覆盖。

那个围着绿禾一辈子厉兵秣马的糙人,掐着粗硬的骨节不再絮絮叨叨,不再逮空就发表夏秋对种子遴选,以及来年收成展望的宏论。沉默寡言走近准城市之光,再打开话匣子的时候,僵硬的笑容历数着以往收获季节和分红套现的日子。

梦里,他和千奇百怪的种子躺在一起,土地发芽了,心情好得一塌糊涂。我衰老的老房东,步履蹒跚的影子被城市征收,被霓虹灯探照出梦的炫影。梦里老农民把满仓秀色的谷子咂摸一遍,还搂着小河边一株半生不熟的瓜果,跟一个迷路的庄稼汉说笑了一晚。

城市的盘算征服了一条河流,一条村道,还有一堆谷垛,抑或一个爬犁,乡村的底细逐渐被城市过户的日子遗忘。就像老房东劳作的热情湮灭了,没有一块地可以让他出出汗,就像那架寂寥的踏水车,成为过去日子钉子般的一种摆设。坐下呆呆望着,曾经太多丰盛的想法也被迁徙的麻雀衔得只剩丁点。“稻草人去了啥地方?”老汉迷糊的时候,会痴痴地追问他的三个儿子。

大片大片的野田在没有星空的夜晚陨落了,噌噌地长出了现代文明——年轻人扎堆的理想王国。稻浪的故乡很快泛出浓墨重彩的城市之光,只是我,乡村的追忆从此凝滞于梦中,这多少令我失落,而且梦里找不到我在城市赖以盘根错节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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