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书画篆刻名家刘植楠的学生张斌先生送我一本《刘植楠书画篆刻集》(尉天池题)。我道谢后,径直回家,仔细地拜读这本书画篆刻集,心中除了对刘植楠先生敬佩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情愫从心头悄悄升起,愈结愈浓,久久难以弥散。
脑海里浮现出我与刘植楠先生生前交往的一段往事。八十年代末,一个夏季的周日,一大早,我带上自己的书法习作,从乡下20公里处乘车到县城文化馆。在二楼一间不大的房间内,拜访了刘植楠先生。此刻,刘先生正在房间内挥毫临帖,地上、墙壁上到处都是淋漓的字画,那些尚未干透的作品,散发的墨香很浓很浓,充溢着整个房间。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说明来意,表达了敬慕礼节后,恭恭敬敬地递上我的书法习作,请刘先生指教。刘植楠先生没有责怪我的唐突,很高兴地并认真地评点我的书法习作。他说,你这么年轻,书法便有一定的基础,可嘉。但他也指出了书法习作的不足之处,如起笔传承处不够老辣稳健,撇画欠沉稳,章法上排列如算子,太过于平平等缺点。
交谈中得知刘植楠先生喜欢魏碑,他尊重传统,学习传统,从中学时代起就学习魏碑张猛龙、“二爨”和汉印,博采众长。五十年代以来,刘植楠先生一直在文化部门从事群文工作。平时习书法、画国画、研习印谱,还写过文学剧本,获过省级奖。光荣退休后,他仍勤奋笔耕,如今他的书法可谓“人书俱老”,书写的线条古拙,自然纯正,古朴灵动,给人一种厚重、稳健、刚毅、宽博、洒脱的美感,“野狐禅”中透着浓浓的书卷气,被书画圈内人誉为“牛”体。
刘植楠先生书法作品多次参加省及苏浙豫巡展,篆刻作品以汉印为宗,汲取了徐三庚的结体与刀法,所作篆刻作品浑厚凝重,张力极强,受到行家一致好评。他为赖少其先生治印三方:“赖、少其、赖少其印”,深得赖少其先生称赞。赖先生说,这个“赖”字刻得还真有点“赖”!喜欢!1982年夏,刘海粟先生九上黄山,途经宁国,因见刘植楠书法。约见,又见刘植楠篆刻的“牛印图”,很受感动。刘海粟先生赞赏地说,牛好,牛好,一生吃草,躬耕不息,不索图报。并嘱咐刘植楠为他刻“九上黄山绝顶人”朱白两印,为其夫人夏伊乔女士刻“持之以恒”。印章刻成,刘海粟先生仔细地观看印作,高兴地连说“刻得好!刻得好!”
那天上午,我与刘植楠先生交谈了三个多小时,其乐融融,受益匪浅。后因外地来人探访而告辞。临别,刘先生对我十分信任。他对我说,近因家庭房屋搬迁琐事颇多,委托我转交别人向他索求的两方印章“前华、季昌洲印”和一幅书法作品。第二天,我便乘车10公里,将刘先生托付我的事情办妥,亲手将这些作品交给了画家赵前华和季昌洲先生。
九十年代初期,我进入县城工作,向刘植楠先生请教学习书法的机会多了些,使我进一步了解到刘植楠先生甘于淡泊名利、为人作乐的高尚品格。不论是书画圈内的同道还是圈外的寻常百姓,只要喜欢他的作品,刘先生从不计较报酬,总是无偿地将作品赠予。倘若玩弄权术,假借爱好艺术的名义来索取作品,他严词拒绝。一位与我熟悉的官员请我转告表达他对刘植楠先生的敬慕之意,很希望得到刘先生的作品。当我将此事告知刘先生时。刘植楠先生说,像他这类不爱艺术,只知附庸风雅之人,我是不会写的,也不画的,更不会将我的字画白白地送给他。刘先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如此,在生活中刘植楠先生活的很“真”,也活的很“累”,一生过着清贫的生活,这本书画篆刻集还是他仙逝后,由子女和他的学生收集成册。正如本书画篆刻集中刘植楠先生后人刘耘所说:“父亲活得太‘真’,‘真’得让人敬而远之。他不懂炒作包装,现代关系学还没启蒙,对时下的‘喧扰’ ‘浮躁’常流露出困惑与无奈。他一生作书写画不计其数,却从未主动参加任何大赛,见过的名家大师不少,除交流互赠,从未索要过一张字画。他固守着他的艺术自尊,对上门求字者总想探明,是否真的欣赏自己的作品,若遇‘知音’,即兴挥毫,有求必应。”
因读书画篆刻集,缅怀往事,不胜感慨,谨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