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章闲谈（十六）

“神交”是古人善用的一个词语，文字有神韵、文字有精神，文人之间的交往必定畅通无阻，心意契合，所谓神交已久就是这个理。印文出自杜甫诗《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首句“文章有神交有道，端复得之名誉早。”自从杜甫写下 “文章有神交有道” 这句经典名言，此句一时成为“香饽饽”，后来者情有独钟，广而用之。浙派篆刻鼻祖丁敬、西泠八家之一陈豫钟、海派书画篆刻大师吴昌硕先后刻过此句。一代儒将曾国藩将此句写于对联：“千古一诗人,文章有神交有道； 五湖三亩宅,青山为屋水为邻。”

文人墨客将此句镌刻印文也好，嵌入文章对联也罢，表面上看，是他们的一种闲情雅趣，实质上是一种为人为文的精神追求与思想境界。其中甘苦酸辣，唯有自知。毕竟老祖宗留下的方块文字，千般组合，万般意趣，它的寓意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似乎，也印证了杜甫的另一经典诗句：“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陈豫钟这方印章为细白文，七字结体平正，字的笔画转折处基本为方角。印中重复的两个“有”字，为避免雷同，略作变化，将一个“有”的横撇部首化为斜式处理，这样一来，全印打破平铺之感，为之一活。刀法上圆劲古拙，印面气息朴直清朗。

家在吴山东畔

古人闲章意趣颇多，这方印文一目了然，有自报家门的意思。自报家门在古代较为普遍，虽然我们不能穿越时空，与古人共同体验当时的生活。但从一些古代书中列传、书信往来札记，可知一二。尤其在戏曲台上，无论王侯将相、英雄武侠、贫民富豪，只要人物出场，都有一段自白，言名道姓、家庭住所等。用现在话来讲，是自我介绍。

其实，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有别于生活。书画家自报家门有其独特的一面，只要稍稍了解一下书画常识，便知书画家常有闲类的印章盖在书画作品上，这并非书画艺人的炫耀，而是他们闲情逸趣的一种俏皮表达，既报了家门，又给书画作品增添了艺术的庄重。这方“家在吴山东畔”的印文，其用意便是如此。

西泠八家篆刻的印风，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碎切刀法，积点成线，刚猛精进。陈豫钟这方印章线条生辣，运刀酣畅，浙派风格显著。印中六字呈纵向两列，字体端正平直，笔画多少去分割印面的比例，求得整个印章布白的均衡。全印碎短的运刀，赫赫有声，厚重的刀锋碰撞字的点画相接处，与岁月侵蚀的斑驳浑然一体，不仅使文字的点画生动古拙，气息恢弘，也对印人家乡所包含的意境增添了一种朦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