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章闲谈（三十）

1、山鸡自爱其羽

南朝刘敬叔《异苑》有“山鸡爱其毛羽，映水则舞”，是依据典故而来，意为顾影自怜。印文“山鸡自爱其羽”，虽采自此句，但用作闲章，意义却不同。至少说明印人在篆刻此印时，心有诉说，似有所指，有某种特定的含义。

上海沦陷时，汪精卫“曲线救国”，力邀篆刻家王福庵加入汪伪政府。面对汪伪政府的假曲线，真卖国，王福庵刻了“山鸡自爱其羽”一印，表明山鸡照影空自爱，誓死不做亡国奴的心迹，宁可玉碎，不能瓦全。至于清代印人蒋仁刻这方印章时，到底作如何想？确实有点难以琢磨，也很难揣测一二。不过，蒋仁品性孤高，不趋炎附势，不观人色，是其人品；把艺术作品看作比生命更重要，一丝不苟，精雕细刻，是其艺品。自古以来，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骨气，山鸡都能爱惜自己的羽毛，何况古今印人乎？

蒋仁这方印章，六字为二二二排列，印面带田字格，延续了秦印的形式，显得严谨方正。字法上，印文呈长方形结体，占满每格，笔画多直线，直来直往，简洁大方。轻重缓急的切刀，自然残破字的笔画相接处，提升了印面的沧桑感，使整方印章在严谨中追求率意的变化，体现了作者注重印文创作的艺术思想。

2、山阴道上行者

该印文出自宋人赵与沔《咏群玉山》，全诗为：“一山几台观，群玉锡佳名。迁客品题处，高人燕坐清。池荒欠溶漾，石瘦尽峥嵘。怪怪奇奇处，山阴道上行。”诗的大意是游群玉山，观赏山景奇石，诗意浅显，语言质朴。不管是诗人亲近自然山水，还是山水钟情于诗人。行走在隐天蔽日、怪石嶙峋的古道上，那种悠闲忘情的乐趣，总是令人流连忘返。印文作者吴昌硕既是书画篆刻家，又是一位诗人。他采用“山阴道上行”，句末加上“者”字。如此一来，艺术甘于寂寞之意油然而生。用作闲章，贴切。其实，艺术之道没有平坦大道，也无捷近可走，如同登山探险，风光无限好，总在险峰处。

吴昌硕这方白文印章，以冲刀法为主。六个字中“山、上、行”三字笔画少，“阴、道、者”三字笔画多，三繁三简，对比自然，从容布局，成“品”形呼应。为增强印面的丰富感，印人将“道、者”二字予以残破，让原本流畅的线条，不仅增强了岁月侵蚀的斑驳气息，还大大提升了全印的精神面貌，给人以寓朴生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