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章闲谈（三十九）

1、丹青不知老将至

印文出自唐代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其中两句为“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全诗是写魏武后裔曹霸的，叙事抒情，此两句是反问句法，意思是（曹霸）一生工于丹青，富贵不因年老而眷顾，如同云烟一样缥缈不定，可望而不可企及。名义上说曹霸，顺带含蓄地表露了诗人仕途失意的情绪。安史之乱，迫使多少文人与艺人不能安居乐业，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此时此情此景，友人相聚，同是天涯沦落人，诗人心中有一番感喟，当为常理，不足为奇。

读此印文，让人联想到杜甫的另一首《登高》中“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这种漂泊、困苦、空寂、无聊、悲凉、衰颓的复杂心情，诚实地说，《丹青引赠曹将军霸》的诗意，比之恐怕有所不及。

此方为白文印，是近代美术教育家陈师曾所刻。印中七字或长或扁，线条饱满，婉转有力，生动活泼。章法上，一任字形笔画的结体特点，自然分割落地。印人承袭了吴昌硕一脉印风的特点，其钝刀入石，刚劲浑厚、酣畅淋漓，增强了印面朴茂的张力感，与所刻诗句意境相辅相成，珠联璧合。

2、借此消磨岁月

宋代藏书家王柏《举业有感》前四句：“后世求才术太疎，三年三日判荣枯。消磨岁月莫知老，奔走英雄不觉愚。”诗句是针对古代学子参加科举考试生发的感慨，篆刻家王福庵只截取“消磨岁月”，前加“借此”二字，成于印文，即可窥见王福庵勤学于艺。如果我们再追溯一下，通读他的《说文部首》及艺术生平，就会发现王福庵虽不像古代莘莘学子寒窗苦读，以会试博取功名进入仕途，但举业德为先，鬻艺自给足，自然从他内心所泛起，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想想，镌刻“借此消磨岁月”，实际上诉说了王福庵篆刻艺道治学之严谨，为了印艺，他不知消磨了多少时光岁月，磨钝了多少把刻刀，一生中留下了万方印章，不仅给后学留下了丰富的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其人生艺术的真实写照！

王福庵的篆书专攻小篆与金文，其印初学浙，后取法汉印，得苍老浑厚之特点。此方“借此消磨岁月”白文印，笔画厚重饱满，章法上，六字基本等分印面，字与字之间有明显的留红通道。由于印文笔画繁简不一，笔画少的“消、月”两字底部大片留红，使满白文式的印面构成强烈地对比关系，红白两色异常鲜艳夺目，在严谨整饬中追求意趣，给人以视觉冲击力，体现了印人高超的娴熟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