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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吴美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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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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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岁月的印记

远去岁月的印记(散文)

吴美群(仫佬族)

岁月是一条河流,昼夜不停地向前奔流永不回头;岁月又是一缕炊烟,消无声息地袅袅升空一去不返。但岁月带不走儿时的记忆和乡土的情结。行走在家乡的田间地头,我总是无法忘却那久违的蛙声、种豆的苦乐和远去的柴堆。儿时经历过的许许多多的乡村故事总是在我的脑海里闪现。那远去岁月的印记,总是勾起我那心中的缕缕乡愁,让我了看到了家乡的沧桑巨变和时代发展的铿锵足迹。

久违的蛙声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孟夏时节,傍晚时分,一场大雨过后,远处的田野间池塘边便传来一阵阵“呱呱呱呱”的蛙鸣声。这久违的蛙声,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

我的家乡位于桂西北仫佬山乡西部,记得小时候,家乡的河对岸是一大片的农田,阳春三月到来之际,家乡的父老乡亲便早早地扛着犁铧,牵着老牛,走向那一片希望的田野,不消几日,那些灰蒙蒙耷拉着枯草的田野被耙得泛起黑色的油光,一圈一圈翻起的犁痕似一篇篇田园诗行。那一方方的稻田很快会长出一片片青青的秧苗。这时,青蛙们就开始粉墨登场了,“呱呱呱呱”的蛙鸣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首美妙动听的催眠曲慢慢带你进入甜美的梦乡。

“双抢”夜晚放田水时的蛙鸣声令我记忆尤为深刻。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参加了“双抢”的劳动。分田到户后,由于父亲在外地教书,母亲成了家庭的主力。舅舅见我们家缺少劳力,便主动过来帮忙。大清早,天才蒙蒙亮,母亲便起床做早饭了。我和弟弟起来吃了早餐,便拿着母亲已为我们准备好的镰刀,跟随母亲来到田间收割。我和弟弟负责割着谷子。立在稻田里,这个时候稻田里是较为干燥的,收割的过程一直要弯着腰,以6-8株为一排,割下后放好在一边,然后向前移动脚步,依次收割。而这时候的太阳丝毫不会收起它的温暖,把最强的光和热献给正在劳作的人们。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汗早已把身上浸了一遍又一遍。稻穗剌在身上,脸上,又疼又痒。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总是想方设法的偷懒。割谷子的时候,才割几排,就站起来休息,或者不时到水壶边去喝水。母亲和舅舅则踩着打谷机,汗流浃背地收打着我们割倒的谷子。经过一天的劳作,通常会有十余袋装满谷子的袋子立在田地里。到了收工的时候,用人力把这一个个袋子扛起来,沿着田埂,扛到能够停大板车的路上,再拉回家。这样就完成了整个收割过程。

收割工作结束后,马上进行的是栽种晚稻工作。栽种晚稻需要放水进田,只有放满水,才能犁、耙田面。这时母亲便叫我去放水。因为大家都是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完成收割,所以放水是个大问题,水源有限,大家都抢着放。水渠虽然修到各个田边,四通八达,但是放水得一家一家来。放完了一家,把田埂上的缺口堵上,水渠上的堵口除去,水才能放到下一家。大多数时候都大家商量着放,但也有出纠纷的时候。为了放水,通常得守夜,得整夜盯着,防止晚上有人把缺口打开。寂静的夜晚,一个人守在水渠边,一直等到田里的水放够之后才能离开,真是既寂寞又害怕。此时,能够帮助我驱赶寂寞和害怕的唯有蛙鸣声。宁静的夜晚,蛙鸣更欢畅了。“呱”——“呱呱”——“呱呱呱呱”,蛙声有独鸣,有合鸣,有高潮有静歇,静动结合。音量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忽小忽大,高低起伏。形式时而独唱,时而二重唱,时而大合唱,交相辉映,响彻云霄,共同奏响了乡村夜晚独有的嘹亮高亢的“田园合奏曲”。那嘹亮高亢的蛙鸣声,给寂静和空旷的田野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也给寂寞和害怕的我增添了莫大的慰籍和勇气。

曾有那么一段时期,由于水体污染,家乡的青蛙频临灭绝的境地。寥寥几只青蛙,在乡村的夜里孤独地鸣叫着,声调低沉哀婉,带着几分辛酸,几分胆怯,几分凄凉和无奈。这蛙鸣声,声声幽怨,声声滴血。曾经给乡村夜晚带来无限生机和安慰的蛙鸣声日渐消失,令人感叹,令人痛惜。

近年来,由于生态文明理念日益深入人心,家乡干部群众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也不断增强,防污治污,成效明显,山清水秀,水清草茂。消失多年的蛙鸣声又再度响亮了起来。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如今那嘹亮高亢的“呱呱呱呱”的蛙鸣声又响彻了家乡的夜空。这久违的蛙声,让人倍感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珍贵那么的难得。

种豆的苦乐

俗话说:“芒种前后,点瓜种豆。”小满过后便是芒种,一到芒种,家乡的父老乡亲便开始忙着种植黄豆了。

黄豆,即大豆,古称“菽”,起源于中国的5000年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作物之一。一粒豆子,绵延至今,并且广为种植,堪称奇迹。《诗经》、《荀子》、《管子》、《墨子》、《庄子》、《史记》都把黄豆与稻谷相提并论,还与黍、粟、麦合称五谷,足见黄豆在社会生活中极端重要的地位。如果说中华五千年文明史是一部农耕文明史,那么,黄豆便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章节了。

雨下过几阵,不大不小的,泥土疏松。正是种豆好时光。我的家乡位于桂西北仫佬山乡西部,在我们那个地方,大部分黄豆都间种在玉米地里。家乡种的黄豆是八月豆,即老历五月种,老历八月收。时值夏至,天气炎热。穿越在密林似的玉米地里种黄豆,得穿长衣长裤,热不可耐,汗流浃背。如果不穿长衣长裤,则饱受玉米叶的划伤之苦,又痒又辣,苦不堪言。

种黄豆时,先要锄穴。锄穴时,腰要弯成九十度,双手紧握锄头,右手在前,左手在后,锄柄穿过胯下,几乎与地面平行,随着人的倒退,地上便布满拳头大小的土穴,细致而又均匀。接着是点豆,豆种从指缝间滑下,两粒、三粒、四粒,超过四粒就太多了;也不能太集中,彼此最好被分开些,以免影响豆苗的生长。然后,撒土粪,每穴一小撮。最后,再轻轻挥动锄头,刮平土穴,种豆就算结束了。之后,要护理,待豆苗长出来后,再刮草培土施肥一回,便可以有收成了。

俗话说:“辛苦做,快活吃。”到了老历八月,黄豆成熟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收黄豆打黄豆。家乡人打黄豆得用一种叫“连枷”的打豆工具。这种打黄豆的工具,由一个竹棍与几片竹板组成。打豆开始了,水泥晒场上到处铺满了豆荚,豆荚从几天前开始就被拿出来晒,现在已经很干了。只见打豆人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先往上一甩,竹板做了个360度转身,再往下一打,“啪”的一声,黄豆全蹦出来了。黄豆打完了,打豆人拿起扫把将黄豆与豆荚都各自扫成一堆。看着这么多黄黄的、鼓鼓的黄豆展现在眼前,打豆人笑了。辛辛苦苦种下的黄豆丰收了,家乡人能不高兴吗?

接下来,家家户户都做豆腐。做豆腐所需的工具,除了木桶之外,还有豆腐板、豆腐架、豆腐布。用石磨将浸好的黄豆磨成豆浆之后,便开始做豆腐。豆腐架是两根方木条做成的十字架,中间铆有铁钩,用来系绳子,吊在梁上;形似剪刀,张翕自如。方木末端拴着绳扣。豆腐布约三尺见方,四角系于绳扣,酷似吊床。然后,倒入豆浆,双手握住豆腐架的两端,轻轻摇晃,仿佛摇着摇篮,豆浆从豆腐布底下汩汩流出;渐渐地,豆渣便抱成一团,翻滚着,像个顽童。豆浆倒入锅里煮开时,也可顺便挑起几片腐竹。如果不挑腐竹,就把豆浆舀入木桶,撒入事先磨好的石膏粉末。这道工序最讲究,石膏粉撒多了,豆腐太老,撒少了,豆腐太嫩。真有意思,一大桶豆浆,几小勺石膏粉撒下去,瞬间就凝固了。这样洁白的豆腐便做出来了。或煎,或煮,或做成豆腐圆,慢慢品尝,不亦乐乎。

此外,家乡的父老乡亲还用黄豆制作独具特色的美味佳肴“豆腐肴”。豆腐肴的制作较为简单并且容易操作,那就是:先将黄豆用石碓舂成黄豆粉,做“豆腐肴”时,在菜锅里加入清水,加入黄豆粉,用中火煮开,并不停地搅拌,再加入切碎的青菜和少量的酸坛水,待黄豆粉和青菜凝结在一起,加上油盐和辣椒等佐料,一道既有营养又美味可口的“豆腐肴”便做好了。许多外出工作的家乡人,回到家乡都会亲手做一道“豆腐肴”,一来饱饱口福,二来好好品尝这久违的家乡的味道。

“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种豆得到的不仅仅是艰苦劳动后慢慢品尝劳动成果的喜悦,而且还收获人生的许多乐趣。用辛苦的汗水换来丰收的果实并且慢慢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乐趣?

远去的柴堆

儿时有许多抹不掉的记忆,然而我对柴堆的记忆却尤为深刻,尤为难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仫佬山乡的乡下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堆柴堆。记得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便开始跟着母亲到山上去砍柴。当时是生产队大集体,生产队里有猪场,负责养猪和熬酒。这都少不了要大量烧柴。于是,社员们便有为猪场砍柴的任务。完成任务,年底才能分到队里猪场的猪肉。因为弟弟还小,父亲又在外地教书,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力。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也为了完成队里的砍柴任务和自家的用柴烧柴,每个星期天学校不上课,我几乎都跟随母亲到对河那边的山里去砍柴。我把砍得的柴火堆成了一个柴堆,这个柴堆是我劳动的成果,看到它心里很高兴,母亲夸奖我,父亲鼓励我。当时,我很累,然而心里很甜。家里有了柴堆就有了烧火做饭的保障。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下农村没有煤气,更没有用电做燃料,只有用柴火烧火做饭。柴火成为村民生存、生活的唯一的重要燃料。

砍柴是需要技术的。砍柴前,首先要把柴刀磨好。柴刀锋利了,才能砍得柴人们常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砍柴前,要把柴刀磨好,柴刀锋利了,才能在砍柴时省时又不费力。其次要选择柴的类型。在柴的选择上,不能砍一些含水量高、质地较为酥松的树,这样的树湿的烧不着,干的不耐烧,而要选择一些质地较硬、水分较少的树作为柴。第三要选择好捆柴的绳索。我们上山砍柴,一般是不带绳子的,通常用藤条作为捆绑的绳索。选择藤条时,要选软的藤条,这样的藤条不易折断,可当作绳索来捆柴。如果选择硬的藤条作为捆绑的绳索,那你就麻烦了。硬的藤条捆柴时既让你费力,又容易折断,真可谓是吃力不讨好呀。

砍柴又是一项非常累、非常艰辛的劳动,而且有时也是一种对人意志进行挑战的劳动。饥饿、疼痛、疲劳、害怕、忍耐伴随着每一次砍柴劳动,每次砍柴回来,人就像要散架一般。丢下沉重的柴担,仿佛刚刚卸下千斤重担,狼吞虎咽地吃上两碗饭,美美地睡上一觉。接下来的几天里,腿痛,肩酸,人会显得特别的疲劳。

夏天砍柴尤为辛苦。记得有一次,跟同村的伙伴们到离家较远的山里砍柴。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走在回家的路上,沉重的柴担在肩膀上换来换去,让人产生撕裂和针插一般的疼痛,大家艰难地出着粗气,汗水从头上流过眼睛、脸颊、渗进嘴里、穿过颈脖,流进胸脯和脊背,和身上汗水汇聚一起。哪一刻,人仿佛随时有可能轰然而倒了下了。偏偏这时,口渴难忍。但路边没有泉水,需要再走一段路,才有一口山泉。望梅止渴,盼望喝水的欲望在支撑着大家向前挪步,一步,两步,三步……终于来到了山泉边。大家虽然累得歪歪斜斜踉踉跄跄,但见到水都不约而同地把柴担从肩膀上摔下来,用双手捧着山泉水往嘴巴里灌。动嘴三分力,喝够了水,休息片刻,人仿佛一下子轻松多了。看着大家极度疲劳的狼狈相,我心里想:什么时候不用砍柴,用电来煮饭那该多好呀!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国家惠民政策的不断出台,不用砍柴来煮饭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国家的退耕还林、封山育林及农村电网改造等一系列政策,犹如一夜春风,吹拂仫佬山乡的千山万弄,让昔日光秃秃的石山重新披上了绿装,让昔日豆黄的煤油灯纷纷换上了明亮的电灯。

时光冉冉,岁月飞逝。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煤气和电器的普及使用,昔日的柴堆已经逐步淡出我们的视线。如今,家乡的父老乡亲已用电做饭,用煤气炒菜,省事省力省时省工,可方便多了。昔日的柴堆虽然远去了,但承载沧桑岁月和浓浓乡愁的柴堆,就像乡村的缕缕炊烟一样依旧存留在父老乡亲的记忆里,纵然岁月消逝,家乡的人们依然会在心里默默地怀念着那曾经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如今已经渐行渐远的乡村柴堆。

作者简介:吴美群,男,仫佬族,广西罗城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已在《文艺报》、《光明日报》、《散文选刊·原创版》、《深圳特区报》、《广西日报》、《河池日报》、《当代广西》、《三月三》、《河池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小说、报告文学作品多篇。现供职于广西河池市罗城生态环境局。

作者地址:广西罗城仫佬族自治县东门镇朝阳路92号河池市罗城生态环境局。联系电话:13877872133,电子邮箱:meiqun2133@126.com,邮政编码:546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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