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草堆
小时候,草堆是家乡最常见的一道风景。
每到收获季节,草堆便遍地开花:房前屋后是草堆;田间地头是草堆;树边路旁还是草堆。
那时,家乡几乎家家户户都养有猪和牛。稻草便成了猪的棉被,牛的粮食。冬天来临的时候,万木皆枯。忙碌了一年的牛们是该歇息的时候了。这时,它们蹲在牛棚里有专人照料,那粮食便是稻草。农家人殷切期待它们来年的时候多卖力,多打粮食。天冷了,寒夜里的猪们冷得缩成了一堆,这时把晒干的稻草撒到猪圈里,那暖暖的稻草便理所当然地成了猪们过冬御寒的棉被。于是,猪们就这样在温暖的稻草里,呼呼大睡。猪圈牛栏里的稻草经过猪们和牛们的踩踏和长时间的浸泡,便成了猪粪和牛粪。猪粪和牛粪,在当时是最好的农家肥。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农家肥是有机肥,既有助于农作物的生长,促进粮食的丰收,又可以有效地保护土壤,让土壤松软,不像化肥那样长期施放会使土壤板结。因此,乡亲们都对稻草情有独钟,收获季节都会把稻草堆成草堆,以便得到更多的猪粪和牛粪。
那时,我还小,但听大人们说由稻草堆成的草堆还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最佳情侣房。那时候,谈情说爱是偷偷摸摸的,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谈情说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如入无人之境。那时,生活条件不好,青年男女谈情说爱想亲热,没房间开,也开不起房间。于是田间地头的草堆里就是他们偷欢的天堂。中秋明月夜,月明风清,正是青年男女偷偷约会的最好时机。两人约好时间,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溜出村头,跑到离村屯较远的田野边的草堆里,倾诉衷情。此时,稻谷早已收割完毕,加上秋高气爽,稻田里干燥无水,以草堆作隐蔽,铺上晒干的稻草,天作蚊帐地作床,便亲热一场,淋漓尽致,欢悦无比。完事之后,两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村屯里,平安无事地等待下一次的约会。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家乡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乡村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热闹了。有的村屯,老人过世了,下葬抬棺材的年轻人都没有,抬棺材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一些小的村屯,需要几个村屯联合起来,才能把完成丧葬的事,让过世的老人入土为安。由于只留下老弱病残的在家,种田的人家也越来越少,草堆也由此销声匿迹,不再成为乡村的风景。
想到这,我不禁为草堆的消失感到悲伤,更为乡村的留守老人感到担忧。
乡村柴堆
儿时有许多抹不掉的记忆,然而对乡村柴堆记忆更加深刻,更加难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下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堆柴堆。记得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便开始跟着母亲到山上去砍柴。当时是生产队大集体,生产队里有猪场,负责养猪和熬酒。这都少不了要大量烧柴。于是,社员们便有为猪场砍柴的任务。完成任务,年底才能分到队里猪场的猪肉。因为弟弟还小,父亲又在外地教书,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力。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也为了完成队里的砍柴任务和自家的用柴烧柴,每个星期天学校不上课,我几乎都跟随母亲到对河那边的山里去砍柴。我把砍得的柴火堆成了一个柴堆,这个柴堆是我劳动的成果,看到它心里很高兴,母亲夸奖我,父亲鼓励我。当时,我很累,然而心里很甜。家里有了柴堆就有了烧火做饭的保障。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下农村没有煤气,没有煤球,更没有用电做燃料,只有用柴火烧火做饭。柴堆成为村民生存、生活的重要资源。
在我的记忆里,我与柴堆还有着有趣的故事呢。那时,公社有食品站。家家户户都有给食品站派购肉猪的任务。只有完成派购任务,才能分到肉票,到食品站购买猪肉。食品站杀猪,需要烧水,要烧水里,自然少不了用柴火。于是,食品站里的球场边便堆满意了柴堆。
那时,公社电影队经常在食品站的球场上放电影。尽管票价为1角,可是那时生产队一天的工值才一角多钱,许多人是不忍心将一天的劳动报酬用来一场电的。当时,能进电影院看电影的多是小镇上的一些机关干部,农村的群众是很少光临的。那时,我父亲在外地教书,家里的一切全靠母亲人一人担当,我和弟弟都还小,都还在小学读书,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由于只有母亲一人劳动,因此家里年年超支,超支款只好靠父亲那微薄的工资来抵付。当时,跟我家一样的家境在我们那里还有很多。因此,看免费电影便成了我们这些农村穷孩子梦寐以求的事。要想看免费电影就得想办法,于是,我们便想到了食品站球场边的柴堆。白天,放学回来一看到贴在街头的电影海报,我们便提前赶到食品站的柴堆里垒好洞。晚上,电影票买票之前,我们便趁着食品站大门尚未关闭的时候,三三两两躲进白天在柴堆里早已垒好的洞里等待。电影放映的时候,我们便鱼贯而出,有模有样地看着不用交钱的免费电影。就这样,我们靠着柴堆,乐滋滋地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免费电影,给穷困的童年生活平添了许多的乐趣。
今非昔比,如今乡下农村用电做饭,用煤气炒菜,省事省力省时省工,谁还用柴火烟熏火燎地去做饭呢。于是乡村柴堆瘦了、小了,甚至消失了,但柴堆带给我的童年的乐趣却让我终生难以忘怀。
缘于此,我怀念乡村的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