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猪一胎生了十个小猪,黑溜溜的一窝挤在老母猪的肚皮下。马振图拿起在手里玩着,它“唧唧”直叫。
“快放下来,到河沿逮乌拉牛去,弄猪食给老母猪吃,它有奶水,好喂小猪娃。”娘李瑞英呵斥着他。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许多村民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哪有多余的粮食给猪吃?刚上初一的马振图放学后第一件事,就去湖里或者山上割猪草给猪吃。猪能吃的草叶多,像巴根草、毛菇草、节节草、楮桃树叶等,所以到了湖里、山上很快就割满了一粪箕子。猪最喜欢吃的草是猪耳朵。猪耳朵草,叶子大而扁,像极了猪的耳朵。猪耳朵草长大的时候,草心挑着一根细长的花茎,造型别致。马振图在地上割它的时候,都有点下不去手。
今天老母猪生了,要给它加强营养,才有充足的奶水喂小猪崽子。
马振图就背着粪箕子,拿着网罩子,到白马河边去网乌拉牛。
初夏的白马河,水涨了上来,淹没了两边的野草。两岸杨树倒映水中,上下一碧。马振图感觉走在了图画里。
马振图脱了鞋,卷起裤子,下到了水里。冬天水浅,没有杂草,水里的乌拉牛和麻虾都能看见。但现在不行,他就往深一点的地方去,把网罩子在水里朝前推,推了一会就拿起网罩子,里面杂草、树叶多,乌拉牛和麻虾少。逮了一上午,也就逮了碗把,拿回家。
李瑞英把大乌拉牛在石窝子(苏北方言里又叫对窝子)用对头捣碎,和小虾、小鱼一起倒进锅里,加上豆饼和麦麸子,煮了一大锅。熟了再用舀子舀在桶里,兑上水,和了和,倒进了老母猪的食槽里。
食槽是叔伯哥马振喜用木板做成的,能容纳几头大猪同时吃。一个多月后,小猪能吃食了,马芸就喊来了本村的兽医马苍。母的,留着喂大卖;公的,贼了,就是阉割,小猪才能长大。
马苍手艺好,看病仔细。他常说,人生病了,要看医生;动物生病了,也要看医生。都一样是条命,是生命就得好好看。哪家牲畜家禽有病了都请他,不请金桥乡兽医站的人。
有一次,邻居马桐树家的驴拉车拉得好好的,第二天忽然就没有精神了,口吐清水。马桐树去找马苍,他到外村给猪看病去了。马桐树就去金桥兽医站请来兽医看,兽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掰开驴嘴看了一下,说是上火。就开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用水冲了,给驴灌下去。还没有好转。
马苍回来,检查后,说不是上火,是受寒,药用反了。马桐树说,驴嘴里有火泡啊?
马苍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受寒嘴里也会起火泡啊,还要看嘴的颜色,你家的驴嘴又青又黄,当然是受寒了!
他开了些健脾散的药,再用火疗。第二天,驴变得有精神了。
马振图弟兄几个最喜欢马苍来他们家给小公猪贼猪蛋。
马振韬蹲在旁边,帮忙按着小猪的后腿,看着马苍把小猪的蛋涂上碘酒,左手捏着猪蛋,让皮绷紧,右手用锋利的扇刀,轻轻一划,蛋皮开了,里面露出两颗鲜红的小猪蛋子,用手一挤,猪蛋子出来了,再用刀割断下面的输精管,把两颗蛋子放在旁边的碗里,再涂上碘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针线,把伤口缝合好,放开了小猪。小猪站了站,嗯哼嗯哼了几声,就出去撒欢了。
不一会,八头小公猪就被阉割好了。马振图的四弟端着满满一碗的猪蛋子给他娘送到锅屋去了,他娘猪蛋爆青椒。娘把小猪蛋用清水洗了洗,放在桌子切成一片一片的,再配上生姜、葱、辣椒等佐料。马振图在厨房里拉着风箱烧火。锅热了,娘倒上菜油,放入切好的佐料,再倒进蛋子肉片。“滋”的一声,一阵烟从大锅里窜了出来。娘又翻炒了几下,倒进切好的辣椒翻炒,放上盐、酱油、醋。一盘香喷喷的猪蛋炒青椒好了。家里人口多,一人还没有刀上一筷子就没有了。上班后,马振图再也没吃过这样的美味佳肴。
三弟马振韬说:“二叔,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也想学兽医。”
马苍笑着说:“学这个有什么出息,名不好听。将来连媳妇都娶不到。”
马振韬说:“二叔,是真的,收我做徒弟吧?我八月节给你下节礼。”
“快滚!你学都不好好上,还学这学那,别丢人现眼了。”马芸在旁边把三儿子熊了一顿。
马振韬成绩比马振图好,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成绩一直是班里的前两名,和马四清轮流第一第二。班主任马老师说,马振韬只要想学,一挤眼就会超过马四清。
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四年级,他怎么也不愿意去上学了,马芸在家拿着棍子天天打,就是不愿意去学校上学。马芸没有办法,就让他下来干活了。
后来,马四清考上了金桥中学,还是前三名。每听人说到马四清,马芸就直叹气,说:“唉!我这四个儿子,就数小三最聪明,小二要有他一半聪明,也考上高中了。”
马振图知道父亲的话是对的,他干什么都干不好,父亲说他笨,干什么都不翻窍。
“我笨鸟先飞!”马振图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