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扣草,一棵长在衣服上的草,这该是怎样的一种草?它的叶是不规则三角形,上面有毛茸茸的白,用苏北方言说是毛棱棱的;它的花白而碎,像吊兰那样的白米花;它的果,初期圆而青涩,初识者疑为早期樱桃。成熟的果子圆而丰盈,红红地亮着,煞是动人。
马军的母亲是无助的时候发现了它功用:减轻关节疼痛。
关节的疼痛折磨马军母亲近十年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这是神经性疼痛,没有办法,买膏药贴。全身都贴满了膏药,还是疼痛。疼的时候,马军的母亲捂着关节一声接着一声地呻吟。马军在边上听着,手足无措。
白马河边杂草丛生,马军母亲尝试着用各种各样的草来缓解自己的疼痛。她把几种草割回家,要么生吃它们的果叶,要么在锅里煮着喝,要么把果叶的汁水涂在关节上。当她试验到衣扣草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当她把衣扣草的红果子捣碎,连汁带浆地涂在关节上的时候,关节的疼痛减轻了。她高兴极了,第二天继续到河边去找衣扣草,河边找不到了,马军的父亲就骑上三轮车去湖里山上找。衣扣草的红果装在矿泉水瓶子里,放在冰箱里,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真的,不久,母亲的关节不疼了。
马军说:“娘,你真神了,李时珍来了都要夸赞你。”
马军妹妹马娟说:“我们找相关部门,申请专利吧。”
母亲说:“哪三条子,什么专利。我把这个方子告诉了和我有一样症状的人了,你瑞兰嫂子,和我一样,原来关节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膏药也不知道贴了多少,还是疼。得了我的方子,关节也不疼了,现在天天骑着三轮车找衣扣草,咱家冰箱里还有她送的一瓶衣扣草的小果子呢。”
从老家回来后,马军开始留意起衣扣草来。他的岳母膝关节疼得都不能走路了,他要找到它们,帮助岳母减轻关节疼痛。
衣扣草,衣扣草,你长在谁的衣服上啊?长在堤坝的身上?马军沿着凤凰坝找啊,找啊,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服,黄泥巴弄脏了他的鞋子,路上不小心,还滑了一跤,仍没有发现衣扣草的一丝踪迹。
衣扣草,你长在大山的身上?他又开始翻山越岭,钻林拨草,没有遇到一朵衣扣草的白花,也没有遇到一颗衣扣草的青果或红果。你在哪里啊,衣扣草?
陈州黄泥岗应该有衣扣草吧?马军坐上了110公交车,一路上他留意着公路两边的杂草,渴盼路边的杂草能给他带来一丝惊喜。车子行到沙河镇背锅桥的时候,它的名字吸引了他。背锅桥,该是饥荒年代吧?一位老人从亲戚家借来了一口锅,他要让全家人吃上一顿饭。多少天了?家里的人没有吃上一顿饭,树叶吃光了,树皮吃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借来这口锅又有什么用呢?老人站在桥的正中间,这时他看到了水里的鱼,老人放下锅,跑到水边。鱼也多少天没吃到东西了,游不动了,任老人捉住。有了鱼,有了锅,人就能活下去了。背锅桥,原来记录着一段心酸的历史啊!
车到黄泥镇的时候,马军想去独山水库去寻找衣扣草,因为路径不熟,只能作罢,吃了早饭,坐车回来了。
下午,他骑车再去寻找。沿着四中前的巷子朝西走,在原南谯区政府大院的后墙上,他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几枝柔嫩的茎在墙上高昂着柔弱的头颅,米白的小花,像无数的眼睛,朝他眨呀眨。这不正是他要寻找的可爱的小东西吗?没想到在这里和它们不期而遇了。他骑车绕到区政府大门口,走了进去。昔日森严气派的政府办公地已变得荒芜、脏乱、破败,令人五味杂陈。那时教育局就在大门右首的二楼上,马军每次上楼来办事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大门正对面,是区政府办公大楼。2008年夏天,宣传部组织了一场“白马凤凰诗歌发布会”,那时的白马凤凰,在陈州市是小有名气的,在《诗神》《诗园地》都发表过诗歌。当天研讨会,研讨的就是白马凤凰新出版的诗集《红石榴》。会上马军还发了言,他这样表达自己的诗观:“诗歌是孤独者踽踽独行时的呓语。”回想起当年的繁华,眼前的区政府大院俨然是一位落寞寡欢的老妪。
衣扣草在楼的后面,进不去,马军失望而回。四中西的一大块空地很快又给他带来了惊喜。在一片天罗地网般的拉拉秧中间,他发现了一片茂盛的衣扣草。他小心地爬了上去,站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仔细看它,是的,是它!但只有花,没有果。在小路东边又发现了一大株,同样,果少花繁叶盛。这不重要,有了发现,发现就是收获,发现就是惊喜。
接下来的发现真是惊喜连连。
陈州学院前的丛林里,有一株枯树,枯树像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它斜横在半空中,树身粗大、腐黑、潮湿。单看这截朽木,你会毫无兴趣;但这截朽木的上面,一株衣扣草正攀在它的上面,生机盎然,雄姿英发。这截朽木又焕发了青春,衣扣草也因朽木生命的张力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