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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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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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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系列长篇小说《残生日记》(20)连载

一九六七年五月二十二日  天气  晴

夜里一觉醒来,我就再也睡不着了。顾秀英那看我的眼神,以及她冲着我惨淡一笑的样子,还有她在台上死死地垂着头的模样,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我真不想去公社云帮什么忙了,留在队里平平稳稳地挣工分,算了。可是反过来一想,我缺乏的正是这种急风骤雨式的锻炼,我如果要是一味地躲避现实,我杨耀松绝对不会有什么出息!

我正是心里怀着这样一种坚定信念,第二天早上又来到了房镇公社。我没有见到顾秀英,而是由其他几个挂着牌子的地富反坏右,正在忙忙碌碌地打扫着院里的卫生。邱虹云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也来了,她冲我淡淡地一笑,打开了革命委员会的房门,对我说,小松,听刘主任说,你昨天给他写的大批判发言稿,非常不错。

我跟着她走进来,马马虎虎呗。虹云从抽屉找出了一把钥匙交给了我,这就是我们门上的钥匙,你要是来的早用它开门,就行。我很想问一问,今天怎么没有见顾秀英扫院子呢?可是张了张嘴,没有敢问出来。

很快刘雨民也来了,他连忙倒上一杯水,喝上了几片药。小松,你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到公社礼堂参加批斗会?我说,我去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刘雨民瞪着眼睛问。我没有冲到台子上,一直都坐在下面呀。啊,是这样。小松,你能不能谈一谈你对这次批斗大会有什么感想?没等到我的回答,他就对虹云说,你去给小松弄张办公桌来,就和你的桌子摆在一起。我很想让小松在我的身边锻炼上一段时间。虹云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小松,你愿不愿在我的身边干上一段时间?我知道刘雨民这是在考验我,就连忙说,我当然愿意在你身边好好地锻炼上一段时间了。那你能从理论上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需要锻炼?我说,我身上最最缺乏的,就是无产阶级的斗争意识,特别是象昨天晚上那种急风暴雨式的革命斗争的场面,我没有经历过。好,既然你的政治觉悟是如此之高,那就让我来好好地培养培养你。刘雨民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那你就接着上面我们提到的那个问题,对顾秀英昨天晚上在批斗会上的那番拙劣表演,你是怎么来看的?我说,顾秀英她太嚣张了,她竟然敢守着我们公社广大革命群众来抵毁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光辉形象,恶毒地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看起来,她在上面一定是有人。

刘雨民盯着我,看起来你阶级斗争的这根弦,绷得还是挺紧的。你说得一点也不错,现在党中央中就有两个司令部,一个是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另一个就是由我们国家最大的走资本主义当权派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的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想要带领着全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左派,彻底摧垮那个资产阶级司令部,永葆我们伟大社会主义的红色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

我连忙点了点头说,刘主任,我知道顾秀英是一个顽固不化的资产阶级的当权派,而且在政治上我也非常清楚,顾秀英她错在哪里,我想从理论上来驳斥她在昨天晚上当着毛主席像说出的那两点反动论断。

太好了,小松。由此看起来,我刘雨民没有看走眼,在政治上你确实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刘雨民从抽屉拿出一把钥匙,说,这是隔壁房间的房门钥匙。你的家比较远,工作晚了你可以住在这里。我把钥匙放到了黄背包,接下来挖空心思,利用偷换概念和转移命题等方法,终于把自己批判顾秀英那所谓的两个论点写了出来。想不到刘雨民看了之后,出乎意料的满意。

 

一九六七年五月二十五日   天气  晴

房镇公社革委员会大批判组新一期大批判专栏张贴了出来,内容丰富,满满的一整墙,无论从气势水平上都高于我在学校中所办的。版面的总体规划和细微设置,也很好,批判专栏上的一篇篇文章内容,较为灵活地使用着各种字体,不仅有楷书,有隶书,还有行书,每篇文章的小标题,全部采用标准的美术字写出,令人耳目一新。尤其是专栏两边的两副草书对联,“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大气有力,非同凡响。

突然间,哧啦一声,大批判专栏翘起的一个角,被人撕去了。我扭头一看,原来是陈二干的。陈二是一个侏儒,有三十多岁,身高不足一米三。他宽宽的脸庞厚厚的嘴唇,光着上身,穿着个大裤衩。他顺大字报的长栏走过来,是一路走一路撕,腋下已经挟了不少大字报纸片。谁都知道陈二是撕大字报纸专业户,一天他还能卖上一两块钱。

没料到今天他遇上了一个硬茬,他刚刚在公社革委会大批判专栏上撕了第二下,就让组长邱虹云看到了,她远远地大喊了一声。陈二一看到事情不妙,撒起丫子来就跑。没想到虹云跑得比他还要快,她快速地冲上前去,毫不客气就拧起了陈二那又大又薄的耳朵来。嘿嘿嘿,大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要是饶了你?你还会来撕。虹云清脆地扇了陈二一巴掌。陈二一看说好话不管用,蹭一地下子,就把他身上大裤衩子蜕了下来,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了毛绒绒的那根玩艺。

人们哄然大笑,路上的女人们害羞地扭过了头。我不由讶然大惊,没想到陈二的人这么矮,但下面的傢伙竟是又粗又长。虹云可不吃陈二的这一套,她上去就给了陈二一拳,你这个王八蛋!我叫你耍流氓!立即,有几个大批判组的成员一哄而上,很快就把陈二揍得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喊爹叫娘起来。

我连忙把虹云拽到了一边,悄悄地着告诉她,虹云姐。陈二是我姥姥家的一个表哥,求求你就饶了他吧。虹云用怀疑的目光看看我,真的?我点了点,是真的。她这才拨拉开那几个人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说着,虹云走上前,用手拽住了陈二头发,用手指他的鼻子说,我可要告诉你,陈二,你要是再撕我们的大批判专栏,那我就把你下面玩艺割下来!

接着,虹云就对手下的几个人说,走,回去赶快把他撕掉的地方补上。看热闹的人们这才散了。陈二抹了抹鼻子上的血,提上大裤头站起来,拣起地下的大字报纸片,仍夹在了腋下,嘴里操娘日祖宗地臭骂着,踽踽地走了。

 

一九六七年五月二十六日   天气   阵雨

筹办房镇公社革命委员会“阶级教育展览会”的人好歹算是凑齐了。我们一共有八个人,有房镇中学两名美术教师,有我们房镇小学的美术教师戚福达,听说,还有一位从县里面借调过来能写会画的人。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等待着的就是她。

刘雨民告诉我说,她叫蔡卓雅,也是我们房镇人,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今天蔡卓雅终于回来了,她冲我们的每一个人都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对我她还多看了几眼。我立即明白,她这一定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另外三个人均是从各造反派组织中抽调出来的,他们和我一个样,也都是搞大批判专栏出身。

刘雨民自任阶级教育筹展组的组长,蔡卓雅任副组长兼展览统筹。我在这个筹展组中的年龄最小,主要的工作,就是往展板上写美术字和写展出介绍和内容。刘雨民给我们开了一个会,他谈了谈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也讲了讲办阶级斗争展览的重要性。然后,我们就移师到房镇中学,正式举办展览。

蔡卓雅又单独地给我们开了一个会,她反复强调,办展览和办大批判专栏两者有着本质性的区别。从内容上看,后者是以文字为主,前者则是以实物和图片为主,从它们的形式上来讲,前者的内容很少,是间断且不连贯的。后者则是内容丰富,连贯而一次性的。从本质上,后者针对的是错误的观点或论点进行批驳批判,而前者则用完整的事实或者事例来达到教育人启发人的目的。

我没想这个蔡卓雅才大我三岁,就有这么高的水平,讲起话来有板有眼,还带有一定的权威性。当她把展览内容的第一页整理出,我用圆珠笔在方格稿纸上抄写出来时,她没有想到我的字写得这样好,一笔一划地抑扬顿挫地不说,还充满了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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