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姐夫舅子——沆瀣龌龊
一九八0年五月二十三日 天气 小雨
今天是我连续下去蹲点了两三个月之后,正式回到交警支队担任副支队长的第一天。
坦率地讲,我很想继续在下面体验一下做交警的艰难与辛劳,再做上子一点扎扎实实的工作。可是肖支队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劲地催着我回来。张书记也一直在打电话找我说,杨副,你是支队的党委会成员,你不参加我们支队党委的例行会议,怎么能行呢?我在电话里对张书记说,说真的,我没时间肩任那么多工作,你还是让别人来当这个党委的委员吧!他立即在电话里就批评我说,简直是乱弹琴!你是副支队长,按照有关规定,你要不肩任支队的党委委员,这哪能行?
一回来,我刚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办公室主任刘昆打电话告诉我说,杨副,你的工作用车来了。按照规定,你们支队领导,都有一定的车辆装修费用,是不是让我先给你去内装一下?我的心里立即就觉得有些承受不起!也是,我杨耀松有何德何才?还值得国家专门地为我配上一辆轿车。在这种心情的支配之下,我立即在电话就对刘昆说,你出去随便地按最低规格弄一弄吧,不要花太多的钱!
后来,当我把这种承受不起的感想,无意中告诉了肖支队长之后,他哈哈大笑着说,看起来,你从部队上带来的那种最朴素的阶级感情,还在影响着你。说真的,国家给你配车,并不是你杨耀松够不够资格的问题,而是从你目前工作上的需要而出发的。肖支队长还告诉我说,经我们支队研究决定,请示了市公安局的有关领导,杨副,你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抓支队的肇事处理这一块。你本人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只是感到在工作经验上尚有些不足!经验不足,可以在实践中慢慢地摸索。杨副,上次你提出乱罚款的事,已经引起我们市委领导层的高度重视,如果我们要是再不下决心抓一抓,这很可能要影响到我们这个行业在人民群众中的良好形象。我们支队是不是根据我们行业中的特点和目前存在的问题,在原有的制度上,再制订出一个内部的约束机制?使我们交警支队的各项工作,在公开、公平、公正的情况下逐步纳入正规,以配合市委和市政府倡导的创建文明窗口和文明行业活动的开展。因为这正是我一直所主张的,所以我非常支持肖支队长提的这一建议。肖支队长接着就把起草内部约束机制的这项工作交给了我,我没有推辞,立即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下来。
今天下班我是开着一辆崭新,并且还是经过简单的装修过的上海牌警车回到家的。这辆警车没有安装固定的长条警灯,只是配备了一个可以随时往车顶上放置的半球型警灯。当我把这辆车停在放我们宿舍的楼下时,所有的人都向它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我不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今后我杨耀松一定好好的工作,要对得起国家分配给我这个神圣的工作和这种良好的工作待遇。
一九八0年六月七日 天气 晴
天气越来越热了,卓雅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看着她笨重地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我还真有一点心疼。我虽然了有车,但天天早走晚归,再说我们的单位所处的方向正好相反,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用车去送一送她。
最近,我在支队工作很忙,我除了抓好自己的那摊工作之外,还要带领刘昆制订修改交警支队内的管理制度,我经常要到半夜才会回家。要是赶上有紧急的事情,有时两三天也不回家。卓雅也只好在家里凑付着过。如果她要是没有怀上孕,凑付那就凑付吧。她已经怀上了孩子,决不能耽误了下一代。我很想把母亲从老家接过来,也好让卓雅吃上一口可口的饭菜。但是一看这么点小房子,根本就没有母亲能住的地方,没办法,我也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卓雅并没有任何抱怨,只是说,你怎么也不问一问你们的单位有没有更大一点的房子。我没有吱声,因为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夫妻双方应该由女方单位提供房子,我不想破这个例。
今天一上班,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称他是市委副书记邱光海。好熟的名字!我不由一愣,对方立即在电话里笑了笑说,杨副,难道你已经忘了?咱们可是打过一次交道哟。今年四月十日早晨,在和平路那个血腥事故现场,你的部下黄新宽把我的车子强行拦截了下来,还用他那带血的手,把我的小舅子从副驾驶上给拖了出来。
我这才想起了这件事。虽然我听人说过,被黄新宽拦下的那辆轿车,是丞州市市委的,是一位姓邱的副书记赶着要到省委开会。我虽然弄不明今天邱书记给我打这个电是什么意思,但我却连忙说,实在是对不起,邱书记,由于当时急着要送伤员,黄新宽的做法确实有一点太粗鲁。不,为了救人,那天黄新宽那样做是非常的正确!杨副,今天我打电话找你,就是为了我小舅子侯敬贤的事。邱书记你要上有什么事,请您直接讲就行。我的小舅子侯敬贤开车,昨天一不小心闯红灯,想不到又撞到了你的手下黄新宽的手里了。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打上个电话,把他的本子要出来?
我连忙说,我现在只管肇事处理,车辆管理的事,我不负责,我是不是和肖支队长直接去说一说?不,杨副,我今天还就是要找你!一看邱光海逼得我这样紧,我也只好说,要不这样?我先去找到黄新宽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给你一个答复?
放下电话,我就要通了黄新宽的报话机,通知他立即回中队,我有事情要前去找他。我的车刚刚在西城区交警大队的院子里刚停下,黄新宽的交通巡逻车也驶进了院子,他从车窗里钻出了脑袋,杨副,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么着急地要找我?我走下车来,向他的车前走去,你昨天是不是又扣下了一个驾照?
对。我看了一眼黄新宽一眼说,你知道被你扣驾照的那个人是谁嘛?他回忆着说,我看着也有点脸熟,真不知道他是谁。那个人是市委邱光海副书记小舅子侯敬贤,你忘了那天凌晨就是在和平路上,让你从副驾驶座上用带血的手拖出来的那个人。黄新宽不由一愣,他妈的,这么巧?邱光海不就是一个市委的副书记吗,我扣他小舅子的驾照,与又有什么关系?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要是说邱光海和他小舅子没有关系,天下人都不相信!
杨副,你要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我只好把邱光海打电话找我,让他要回他小舅子驾照的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坚决不行!侯敬贤开车闯红灯还蛮不讲理,并在十字路口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放学的中学生。虽然这个中学生仅仅磕破了头和手,但是侯敬贤却是不遵守交通规则,属明知故犯。哼,那天我要是知道他是邱光海的小舅子,我就会连他的车一块扣下。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上一次在和平路上我们惹过邱光海一次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明智一点。黄新宽想了想,好,我可以把驾照还给邱光海的小舅子,但是侯敬贤必须要向那个受伤的孩子赔情道歉,然后再写上一份检查,交到我的手中。
我不由在心中暗暗地为黄新宽叫起了好!当我用电话把黄新宽这些话全告诉了邱光海的时候,他却恼羞成怒地说,杨耀松,既然要赔情道歉,还要写出一份检查,我找你干什么?我没想到他这样说,邱书记,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的小舅子在闯红灯的时候,还撞倒一个中学生,虽然说这个中学生现在看上去一切很正常,但按照规定,这个中学生在四十八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内出现了意外,你小舅子仍要负有肇事责任。要是那个中学生身体一旦出现了异常,我们交警依然旧有追究他责任的权力?
邱光海再也没说什么,咔嚓一声,就把电话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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