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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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猛然醒悟——迷失的羔羊
一九八0年十二月九日 天气 阴 （一）
柱子两个来月了，身子虽然稚嫩软弱，但胖胖的像是一个大孩。我只要一回到家，总是要用手地戳一戳他的小肚子，或者挠一挠他的小脚丫子逗着他玩。爸和妈更是喜欢得不行，几乎天天放在小车里推着他，慢慢地惯出了他许多的小毛病。卓雅抗议说，再这么惯柱子可不行，不摇晃不睡觉，得让他改一改了。卓雅的改革引起了柱子极大不满，又哭又闹睡不好觉，夜里还发起了高烧。一家人极为不安，卓雅的改革只好不了了之。
下午我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接到一个通知，让我到四楼的会议室开会。我来到时，除了肖支队长和张书记外，还有市公安局的局长申长渊和他手下的一个人，再就是新近成立的丞州市海关关长包世存和他的一个随从。没有料到，市委副书记邱光海也在这里。
公安局局长申长渊是第一个发的言的，大家知道，燕尾市汽车走私大案，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经过省海关和省公安厅的联合调查，这批走私车辆曾分四次流入到我们丞州市五百多辆。这些车辆以什么样形式，通过什么渠道经过谁流入我市，又通过什么方法拿到合法的汽车牌照呢？还有待我们几个单位齐心合力地把这些问题查清楚，并且严格法办。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共同讨论一下，将如何想办法，从源头上堵住走私车流入到我市。海关、公安、交警三方要共同努力，把流入我市的这五百多辆车的下落和去向，搞他个清清楚楚，并把有关涉案人员一个不漏地挖出来，预以惩处。
接着，邱光海做了补充发言，他说，根据内部消息，燕尾市这次汽车走私案波及到的人员很多，其中还有省级干部。这是在改革开放新形势下，出现的新问题，应引起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度警惕。对于利用走私，破坏改革开放的这些害群之马，一定要坚决地打击，绝不能手下留情。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我市还没有人直接参与到这起走私案件当中，流入到我们市里的这五百多辆进口汽车，是长期的零星的，或者是慢慢地流入进来的。市委希望不要人为地扩大化，也不要掉以轻心，一定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养奸。
肖支队长也在会上也发了言，经支队内部这几天初查，在我们市挂牌的五百多辆进口车中，已经发现一百多辆没有报关单或者是使用假报关单，挂上的牌照。如果仔细查下去，恐怕不止这些。我承认，这是我们交警支队的严重失职，更是我们支队领导的严重失误。在这件事上，我要负有主要责任，请求上级领导给我严厉处分。
市公安局局长申长渊说，肖支队长，在这件事你是应该负有一定领导责任，但不应该负有主要责任。对这件事负有主要责任，应该是你们交警支队副支队长蔡兆礼同志，因为他具体负责车辆管理工作。我刚才已经和邱副书记商量好了，决定先免除蔡兆礼同志的职务，他的那摊工作暂时由杨耀松同志来抓。至于怎么对蔡兆礼进行处理，还是等到问题彻底调查清楚了之后，再视情况加以处置？只见不远的蔡兆礼脸色蜡黄，头上出满了汗。
肖支队长接着申长渊的话说，根据省委批示，市委和市政府已经做出了决定，针对走私车进入我市一案，要成立一个联合调查小组。这个调查小组由市委副书记邱光海同志任组长，共由七个人组成，市公安局两个人，市海关两个人，市交警支队两个人。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交警支队的张书记之外，我还是这个联合调查小组的成员之一。
我的心里很明白，虽然申局长和邱副书记还没有解除肖队长的职务，但他在我们交警支队已经失去了大势。反观张书记却是满面红光，只见他悄悄地与邱副书记商量了几句什么，就宣布今天的会议先开到这里。并且他还大声地宣布，联合调查小组的成员请留一下！
市委邱副书记主持了下面的会议，他环视着我们每一个人说，我们这个联合调查小组是松散型的，是在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前提之下，来展开调查工作。各自回到单位上之后，要先进行自查，然后汇总。他在会上还最后强调，家丑不可外扬，希望大家在自查的情况之下，一定要保护好我们本市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和已经取得的经济利益，在查清案件的同时，决对不能让发展壮大起来的我市个体工商户们，受到任何形式的经济损失。
散会之后，邱光海单独叫住了我，杨耀松同志，你对这件事有何感想？我知道他这是在套我的话，就说，我坚决响应市委有关精神。我认为，应该让我们的肖支队，参加到这个联合调查小组中。邱光海笑了笑，杨耀松同志，你这种谦虚谨慎的精神，令人佩服，市委这样做是有目的，我现在就和你透一点。市委对你的工作能力和最近的影响力，已经注意到了，准备把你列入到市里第二梯队干部的重点培养对象。你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要辜负市党委对你的殷切希望。我一听懵了，有一些飘飘然。接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和邱光海是怎么分的手，更上不知道，我怎么回到的办公室。
一九八0年十二月九日 天气 阴 （二）
回到家后，我心神不定的逗了逗儿子，就吃开了晚饭。由于我对会上情绪低沉的肖支队长有一些不放心不下，晚饭之后，我就起身来到了他的家中。肖支队长的妻子给我开了门。我问，肖队长在吗？在。她闪了闪身子，把我让进去。啊，原来是杨副，来来来，赶快来陪我喝上几盅。肖支队长从小饭桌前站起来，拖出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了下来。饭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油煎刀鱼，一边的碗里还有两个剥开的松花蛋。肖支队长给我倒上了一杯白酒，然后就吩咐老婆，你再去剥上几个松花蛋来。
肖队长，我总觉得今天支队开的这个会的目的性不是很明确？肖队长长地叹了一声，这件事布置下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也许是省里催的有点急，市里也不得不做上点样子，这才匆匆忙忙开了这样一个会。既然这样，我没有理由不端起面前的酒杯。肖队长，我觉得，这个联合调查小组应该让你参加，才合适。我是个新手，他们为什么要拉我来趟这次浑水？
把你提拔上去，那这还不是早晚的事情？肖支队长又喝了一杯酒。我又说，我总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在明查暗保。肖支队长让我的话吓得连忙起身，掀开窗帘来就往外看了看，然后他严肃地对我说，杨耀松，你目前所在的职位可不允许你在外面胡说一些什么？
我这不是在胡说，丞州市很多人心里都非常清楚，咱们市里所进来的走私进口车，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邱光海的小舅子侯敬贤鼓捣进来的。今天这个会开得不痛不痒，连几条基本措施都没拿出来！这难道不是在保他小舅子？肖支队长立即拉下了脸，杨耀松，你说我们市的走私车，百分之九十是侯敬贤鼓捣进来，你手里有证据嘛？
我当然有证据，侯敬贤托我给他的进口车上牌照，被我拒绝了。虽然你拒绝了，但是有人却在给他上。你性格耿直，眼里揉不进沙子，这是件好事。然而官场上的险恶，现在我们这个社会，又一直在提倡一切向钱看，你要是继续与邱光海和侯敬贤他们对着干，就很可能葬送掉你的大好前途。
说真的肖队长，在邱光海和侯敬贤的那套鬼八戏面前，前途对我来讲已经无所谓。我今天来，就向你来请教一下，既然我已经接下了车辆管理这摊工作，我应该怎么去做，才能查出那些上过牌照的进口车是合法进口的，哪一些车辆又是非法的？肖支队长看了我好长时间，其实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只要是针对海关同时的进口的轿车报关单，一一地核实我们所有上过牌照的进口车档案，所有的走私车，一辆也逃不过我们火眼真睛。但这是一件既费时又费力，很不讨好的工作。我劝你最好还是彻底放弃掉这个念头。
我又问，如果一辆车一辆车寻根求源找下去，我们能不能找到它的原始供货商？这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我们愿意找不愿意一辆车一辆车地去查找。肖支队又独自地喝下了一杯酒。杨副，就目前的形势看，你最好还是明哲保身为最好。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你要是站出来和邱光海侯敬贤他们对着干，损失的不仅是你个人的利益，还有你的前途。
也是，我要一一地查下去，必然要牵扯到邱光海和侯敬贤两个人的利益。要是把他们给逼急了，很有可能要在我的背后下黑手。最明智的，还是按照肖队长意思明哲保身，先管好了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再说。对于追查车辆上牌当中的违规犯罪问题，在邱光海的领导下，我估计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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