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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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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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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系列长篇小说《残生日记》(73)连载

三八、严父震怒——耳光下的悲泪

一九九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天气  晴 (一)

我和卓雅谈崩了之后,一宿也没睡好觉。卓雅在我身边也在一个劲地翻着身,就是不理我。昨天卓雅一天也没回来,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默默整理了一下出差所带的物品,早早躺下了。看起来,我这次无论采用什么方法,也不能阻止她到南方出这趟出差了!

早上卓雅和柱子说了一声再见,带上小提箱来到楼下,开上车就走了。我告诉柱子说,如果你中午回来,我不在家,我很可能去接你爷爷去了,你自己出去买上点吃的,就行!柱子一听高兴得不行,说,爸,爷爷最爱吃我们这里的酱鸭脖子了,等我下午放学,就买上点回来,让爷爷吃。我不由笑了,是不是你想吃了?柱子点了点头,接过我递给他的十块钱,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

不年不节,也不是星期天,我突然就回到老家,让哥哥和嫂子都大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想接爹和娘过去住几天。娘从屋里急急走出来说,你爹他一大早提着个破布包,匆匆忙忙地就从家里走了!也不知他犯了那一股邪劲,嚷着吵着,说要去找你算账。

我大吃一惊,真有点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二话没说,用车带上娘和大哥就赶紧地往回赶。在房镇汽车站,我开着车到处找了找,并没有看到爹的身影。在县城通往丞州汽车站上,我们也没有他老人家。我心急火焚地开着车就往丞州奔去。我简单问了问爹的病情。娘说,还是那个熊样,不过吃的有点越来越少,脾气却越来越大。

当我开着车回到卓雅房子的小区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半,我这才发现爹他老人家正在小区门口传达室正和看门的赵大爷啦得正在热乎。一家人家这才放下心来。娘接着骂上了爹,你这个老东西,想起咋着就咋着。你看你把孩子们一个个给急的。

爹也感到奇怪,问娘和大哥,你们俩咋也过来了?大哥连忙笑着说,小松开车回家接你,我们一听说他没有在这里见着你,都非常着急,所以我们就跟着他的车一块过来了。爹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了过来。突然,他冲我招了招手,小松过来一下,我问你点事。见爹的手里果然紧紧握着一个破布包,哥伸手很想接过来,可是爹是说什么也不给他。看门的赵大爷笑了,说,从一来,你爹就一直紧紧地攥着这个包,不撒手,就和他的命一个样。

一看爹冲我瞪起眼睛越来越凶,我不由有一些胆怯了,说,爹,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老人要是有什么话,是不是我们一起回到家里以后再说?娘看着爹的脸色很难看,也过来帮我的腔说,还是小松说得对,你们在外面咤咤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爷俩在打仗呢。快走吧,老头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想对儿子说的话,还是到自己家里去说吧。

我们仨好歹把爹劝回到了家。根据爹对我的这种厌烦态度,我知道他这次跑过来肯定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一回到家,我连忙冲上了一壶茶水,给爹端过来一杯,我顺手想从他手中接过布包,放到一边。爹虽然喝开了茶水,但是手里的那个布包还是紧紧地抓着,就是不给我。娘不由地笑了,老杨,这可是在咱自个的家,能丢了,咋的?你懂什么?爹阴沉着脸回敬了娘一句,接着他放下茶盅,就把我叫到了里面的卧室里,转过身来,关上门,还特意地从里面销死。

我被爹这一连串的怪异动作给弄糊涂了,刚想开口,爹说话了,小松,你知道我今天一大早,为啥一个人从老家跑过来找你吗?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的回答让爹更加气愤,那你今天开着车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老家,要想干啥?我说,我想接你过来,给你老家看一看病!

叭的一声!爹把那个烂布包,一下子就撂到了我的面前,用颤抖的手指着我的鼻子尖说,小松,打小你可是从来不说谎话,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今天开上车回家,是不是为了要找布包里的这些东西?我被爹的严厉神色给吓坏了,连忙蹲下身来,用手扒拉开了他提来的那个破布包一看。啊,我的天呀!想不到这个烂布包里面,竟然有着这么多钱!而且全都是一些百元的新币,竟然有十几沓之多!

小松,你今天一定要给我把这件事说他一个明明白白,这些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是从哪里来的?我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也只好实话实说,爹,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啪!爹快速地挥起那如柴的手,毫不留情地就给了我一巴掌,你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开着车带回家的东西,你能不知道?

在记忆中爹平时很少打我,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是,我已经快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挨了他老人家一记狠狠的耳光。爹这一耳光力量非常大,脸上热热的把我打懵了。过了好一会,我这才回过神来。接着我冷静地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看来这些钱一定放在那箱开过封的青岛啤酒里面,让我开车带回了家。

小松,想不到,你进了城,也当了上官,却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瞎包,下三烂!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要蹲监狱,掉脑袋的!我捂着被父亲揍过脸,连忙就给父亲跪了下来,爹,这件事真不是我干的……什么?不是你干的,难道是我干的!小松呀,小松,我是你的亲爹呀!我是亲眼看着你开着车带回家去的,你还专门把那个盛钱盛啤酒的箱子,搬到了我的屋里面的,现在你却死不承认?看我不揍死你这个王八羔子,下三烂!

说着,爹又用力地挥起手来,吧吧吧吧连续地扇起了我的脸。我双膝跪在地下,连忙抱住了爹的胳膊,委屈地哭了出来,爹,求求你,不要打我了。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干的……爹气得脸色煞白煞白,他用左手揪住我的领子,右手怀着一股无比刻骨的仇恨,再次左右开弓地抽起了我的脸。小松,我再叫你嘴硬,今天我就亲自打死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也总比叫共产党五花大绑地要枪毙你的时候,让我的这张老脸在庄里乡亲们的面前没处搁没处放,要强!

我流着委屈的泪水,跪在那里,再也不去躲避父亲那狠狠扇来的耳光。我以为这样爹就会停手,可是我没有想到他老人家这么狠,又这么的有力量。疼痛之中,我不由大声地哭了出了声音,爹,求求你别再打我了,我错了,我已经知道我做错了!

爹再也不打我了,脸上痛苦地扭曲着,并用粗糙的手,疼爱地抚摸起我那已经发木的脸庞。我感到了委屈,也感到了冤枉,更是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悲哀,紧紧抱着老爹的两腿,一直跪在那里,呜呜地痛哭了起来。被反关在卧室外面的大哥和娘,他们早就听到了爹在不住地吵我,打我,可是急疯了的他们却没有办法进来。也就在这时,只见爹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渐渐弯下了腰。我知道他的胃病突然间犯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扶住了他,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把爹扶在床上,随手就打开了卧室的门。娘和大哥这才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连忙说,快,赶快扶着爹去医院。我们七手八脚地很把就把他老人家扶下了楼。然后我晃了晃开始发木的脑袋,含着泪水开着车,就带着爹娘,还有大哥来到了丞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九九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天气  晴 (二)

经过几个科室的转诊,用钡餐透视以及胃镜观察等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建议让我们和爹来到肿瘤科。很快,爹在这里确诊为胃癌,晚期,目前已经扩散到肠子上和膀胱上,甚至就连食道上都有。医生严肃地告诉我,老人家最多能再活上十天。

就像突然间遭受到了雷击一样,我彻底蔫了。想不到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我非常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带着爹,来找大夫好好地检查一下。大哥一听就傻了,他不相信这样,是一个劲地嘟囔着说,爹一直生活在农村,怎么会长这样的病呢?娘深深地叹了一声说,这几个月来我看着你爹就有点不对劲,动不动他就使性子发脾气,叹,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躺在病床上的爹脸色看上去好多了,见我们在走廊上叽叽喳喳,他把我叫进了病房,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说,小松,你的脸上还疼吗?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向他解释说,爹,你老放心吧,那只是一场误会。那箱青岛箱啤酒是别人送给卓雅的,我要是知道那里面放着钱,我还敢给你老人家提回家?请你放心吧爹,等卓雅出差回来,我就让她把这些钱还给人家。

爹一听,脸上终于绽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只要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小松,看起来我这一次真是错怪你了!说着,爹看了看正打着的吊瓶说,小松,等打完了这瓶针,咱们就回家,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样病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面。

爹,你就在这里再住上几天,权当儿子的好好孝敬你一回。你放心,我就是穷家荡产,也要把你的病治好!爹笑了笑,说,傻孩子,我没有这么娇贵,你让我回家去治,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些时日,你要是把我捂在了这里,说不定我早早就会完蛋!看到老人家要走的态度那样坚决,我也只好说,今天太晚了。爹,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最好明天,等我们见了这里主治大夫,听一听他的意见之后,再说。

也许是有点累了,爹和我说完了这些话后之,就慢慢地合闭上了眼睛。傍晚,我把柱子用车带到了医院,他还给他爷爷买来酱鸭脖。爹满含着热泪,在柱子的恳求下,勉强地吃上了一点。晚上,趁着爹睡过去的空间,我和娘还有大哥就有关爹在医院的去留问题上,商量了一下。他们也赞成爹最好回家,因为医生已经明确点地到,爹的病既然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这种程度上,药物对他已经毫无成效,放疗化疗也将会徒劳。我说,我们还想等到明天主治大夫来到了以后,再做决定吧。我把娘,大哥和柱子用车送回家中,然后回来就守护在了老爹的身边。

我琢磨着,这时候卓雅还不往我的大哥大上打个电话,问一问我和爸爸看病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是她没有。其实这事也怪我,当时既然发现那箱青岛啤酒已经开了箱,我就应该往这上面考虑一下,如果我要及时发现那十多万人民币,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爹睡得很凝,也很沉。应该说老人家病到今天这种地步,我这个当儿子的有责任,前几年我就想要带着爹好好检查一下,可是由于他老人家的固执,和我在许多事情的耽误,以至延误于此。考虑到这里我迅速地做出了决定,明天我们就把爹送回家中,再从医院里或从是县医院拿上点止痛的药,就让他老人家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之下,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

夜里一点来钟时,我虽然疲惫地趴在了爹的病床头上,但是却久久的没有睡意,不由想起了永安的郭师长。他老人家同样是被癌症夺去了生命,没有想到这种病魔今天又要来夺取爹的生命!我正在这样地胡思乱想着,想不到卓雅突然走进了病房。她的表情冷漠,两眼呆直,也不问一问爹的病怎么样了,一进门就倒在我的怀里失声大哭了起来。

我试图把她从我的肩上扶起来,这才发现她的手上正戴着一副沉重锃亮的手铐。看起来她收受贿赂等问题,到底还是东窗事发了!我连忙告诉卓雅说,那十几万块钱装在一个破布包里,就扔在咱们的家小卧室的地上,你赶快回去拿着,明天一早到市纪委去缴上,就没有任何事了!谁知,卓雅却流着满眼的泪水告诉我说,我一共贪污受贿了有好几百万,那一点钱,根本赎不回我的罪……

我从爹的床头上惊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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