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我只好老老实实回家来。我没有向爸爸做出任何解释,爸爸也没有训斥我,我转过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赌气地关了上门,委屈的泪水立即就流满了我的脸庞。
“小兰,你出来一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一会爸爸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门没有插。”我赌气地喊。
爸爸打开门走了进来,脸上仍旧带有少有的震怒,“我以父亲和南垦大学党组副书记的双重身份,再一次警告你,小兰。从今天开始,我要是看到你再跟冯自强呆在一起,我就砸断你的狗腿!”
“为什么?我和冯自强呆在一起纯粹是为了让他辅导我学习文化课?你为什么连这,还要极力反对?难道说就因为他的名字叫比特,而且他还是从美国回来的?”我很不服气地站了起来。
“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叫比特,而且他和他爸还是从美国回来的!现在的事实已经无不在充分证明,冯自强的爸爸冯献彰,他很可有能是一个披着爱国华侨的外衣,潜伏在国内的美蒋特务。这几天的深夜老是在我们的家附近,经常出现一段神秘的电磁波。经公安局和安全局利用特有的侦查手段反复审核确认,已经把怀疑对象锁定在了冯自强的父亲冯献彰身上。虽然我们今天在他家里没有搜查到电台,在那台收音机里也没有发现电台,但是专政机构却始终没有放弃对他们家的监视。所以说小兰,从今天开始,你最好不要再和冯自强有着任何形式的来往了。你们俩要是继续相从过密,冯献彰一旦要是确立了美蒋特务的身份,这不仅会影响到你,也会影响到我。”
我一听,立即就老实了许多。真是没有想到,美蒋特务隐蔽得这么深,这其中的之一,竟然是我家的邻居,看上去竟是和蔼可亲的冯伯伯!然而,我又总觉得冯自强的父亲根本不像是美蒋特务。因为他老人音容笑貌非常的亲切,不仅有气质,也很有风度。这样一个既和蔼又可亲的老人,他怎么会是杀人放火的美蒋特务呢?鉴于心里上的这种怀疑和不解,第二天我就主动地找了到冯自强,恳求他换上一种地方和形式,来继续给我辅导文化课。没有想到冯自强也有此意,就这样,在逆境之下,我们俩在这件事情上很快就一拍即合。
所以说,自从在我们两家之间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并没妨碍到我和冯自强之间的继续交往。不过学习的地点却改了,不是在我的家中,也不是在他家,而是在南垦大学的一座教学楼的走廊里。这里有着好多间试验室,放学了之后大学生和教授们也很少光顾这里,就是偶尔是有着一个班或者是两个班的大学生在指导老师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上课,也并不影响冯自强在这里来帮着我学习新的课程。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提心吊胆的也不知这样维持了有多少天,心里生怕会再次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这天放学之后,我背着书包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在走廊上等了冯自强有心好长时间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来。我暗暗感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妙,是不是冯自强的父亲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是被公安机关给抓了起来?因为前几天市公安局从南垦大学里刚刚逮了一个人,他也是一个老教授,名叫章绍丛。他是解放前从印尼回来的归国华侨,在化学系里任教。是不是冯自强的爸爸冯献彰与这个章教授又有着什么内在的牵扯?
我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冯自强从楼梯的那头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我接着就高兴地叫了他一声。谁知他并没有迎合我的这种兴奋,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就对我说,“小兰,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能教你学习文化了?”
“为什么?是不是我爸爸又惹着你和你爸爸了?”我睁大着眼睛。
“没有。但是你爸爸他太坏了,他昨天带着公安局的人,粗暴地就把章伯伯从家中带走了,而且还残忍地把他嘴里的一颗金牙给活生生地砸了下来!难道你不感到你爸爸他们这样做,有点太过分?其实说白了,你爸爸他这样做是明显的法西斯行为,简直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冯自强,我不允许你这样来污辱我的爸爸!把章教授的嘴里牙齿砸下来的肯定是公安局里的人。绝对不是我爸爸!”
“我承认,你爸爸他确实没有动手去砸下章伯伯嘴里的金牙。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爸爸他无疑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帮凶!”冯自强越说越愤怒,“我爸爸和我说到过,章伯伯嘴里的那颗金牙安得有点不合适,这些年来他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经常用右手的食指去摸一摸那颗金牙。就因为这个,有人到公安局告密说,章伯伯嘴里的那颗金牙下面安装上了微形电台,他经常用那颗金牙往台湾和美国发电报。想不到你爸爸接着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带上公安局的人,便把章伯伯从家里带走了。公安局的人在砸掉章伯伯金牙的时候,还砸下了他的两颗好牙。”
我被吓傻了,一方面为爸爸的所做为而感到吃惊,另一方面我又担心冯自强的大喊大叫会让别人听到,“我求求你了,冯自强,求你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的好不好?这些都不是你和我能够解决得了事情。你既然来了,你还是赶快来辅导我学习吧。”
冯自强不由一愣,接着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然后就默默地坐在了我的身边,打开了课本。也许是命中注定,看起来我和冯自强确实是一对谁也离不开谁的冤家。但是我却深切地体味到了今天冯自强教得我并不仔细,而我学得也有一点心不在焉。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爸爸才回到的家。一直还没有睡下的我,守着妈妈就大声地质问起他来,“爸,我怎么听到别人说,章教授嘴里的颗金牙是你领着公安局的人去给他砸下来的?”
“难道说你一直不睡觉,就是特意要问我这件事情?小兰,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听谁说的?”
“你先别管我到底是听谁说的,你还是赶快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有这么一回事吧?”
爸爸喝了一口妈妈递来的温开水,“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人到公安局去举报章教授的金牙里面按有微型电台,并且还不断地在向国外发着电报。作为负责治安的校党组书记,公安局找上门来了我能不去管?本来公安局让章教授最好是自己取下他那颗金牙,也好让有关技术人员鉴定核实一下。谁知章教授表现得非常激动顽固,他是既不配合也不执行。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之下,公安局的人也只好对他采取了强硬措施!”
“不管到底是谁把章教授的牙齿砸下来的,反正他们这样做简直是禽兽不如,这与法西斯行为又有什么两样?”
想不到爸爸飞快地轮起手来,就狠狠地扇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娘那个臭×的!想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孩芽芽,早就已经懂得了禽兽不如和法西斯行为了?!如果我要是告诉你,目前在我们国家出现的这场政治斗争,是一场中西方最为残酷,也最血淋淋的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我们无产阶级要是不果断地运用无产阶级的专政手段,狠狠对帝国主义和国民党残余在中国的势力进行快速而有力的打击,我们中国很有可就要复辟资本主义。那样,我们中国大地上很有可能就要血流成河,我们无产阶级的好几代人,甚至就连好几亿中国的老百姓,那就要千万颗人头落地!如果一旦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宋伟华就是不会去被人杀头,我肯定也要跑到山上去打游击!”
没想到爸爸的这一耳光抽得我这样狠毒,让我的左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嘴角上还流出了鲜血。可是失去理智的爸爸并没有一点怜惜之心,说着说着还想扬起手要惩罚我,幸亏是妈妈眼疾手快,这才把他止住。
“我严正警告你,小兰。今后你要是再和冯自强呆在一起,继续接受他不良思想的影响将会非常危险,在政治上你也许就会毁掉你的整个人生!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去和冯自强见面了,放学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家中。”
我刚想要反驳,谁知母亲用手推了我一把,接着就把我劝到了我自己的房间里。我流着泪水照了照镜子,心里面亏亏的。因为我从小长到这么大,爸爸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我!没想到爸爸今天是这样的狠,直到现在我的脸上仍旧硬硬地跳动着四个手指头印。
由此看来,我宋秀兰要想在冯自强的帮助之下,在自己恰当的年龄段上考上南垦大学,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随着国内的政治局势的日渐趋紧和国内阶级斗争的不断加剧,我们家和冯自强的家实际上已经是在政治上势不两立了。由此接下来,我也不得不知趣地彻底放弃掉我和冯自强之间已经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在床上躺下来的我心立即碎了,悲哀的泪水立即就湿透了头下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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