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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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矛盾初露
一九五三年七月，在我和冯自强以及全家人热切期待之下，一个小生命很快在我们家中呱呱降临了。
这个小生命的降生不仅给我们家中带来了喜庆，也给我家所有的人都带来了新的希望。爸爸喜欢他，每天下班回来都要看一看孩子，妈妈她更是喜得合不拢嘴，忙这又忙那。尤其是弟弟和妹妹心中胜得不行，放学回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过来看一看我的儿子，逗一逗他，摸一摸他的小脸和小手。冯自强也许是对突然有了孩子，还有一些不适应，他所经常做的，往往也只能是站在一边，什么也不敢动，只是一个劲地干着搓手。
一种从来没有的幸福感和安逸感，一直荡漾在我的心中。不错，自己简直是太伟大了，竟然还能生出孩子来！想不到我还这么年轻，在心理上和行为上完全还是一个孩子，居然在不经意之间，就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这简直是太神奇，太梦幻了！尤其是爸爸，对这个孩子倾泄了他的全部感情，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开始给孩子取名字，一会儿说叫他北京，接着又要叫他延安，一觉醒来说，说他最应该叫的名字是援朝。下班回来又叫他合营。但全部都遭到了妈妈和我的坚决反对。最后还是妈妈一锤定音说，“一个男孩子一定要配上一个硬朗的名字。依我看就叫他亮堂堂的亮吧。中国解放了，天亮了！”
由于爸爸一直也没有取出一个较为合适的名字来，小亮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儿子的乳名。小亮胖胖憨憨的，从来不哭，特别爱笑，一笑就会有两个小酒窝在脸上显现，非常招人喜爱！爸爸从学校一回到家，就抱着小亮指着墙上毛主席和朱德的画像，让小亮喊毛爷爷朱爷爷。爸爸经常说，小亮这代人最幸福了！他们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肯定能见到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实现！爸爸还常常要给不懂事的儿子讲他所经历过的战斗故事，并且还把手当成了手枪，闭起一只眼睛，突突突突地打。这招小亮也很快也学会了，也闭起一只眼睛举起小手，突突突突。这往往引得一家人家大笑不止。可是每当到这个这时候，我就会发现冯自强的脸上似乎有些不大自在。
这天，一回到我们小家中，我就问他，“刚才爸爸抱着小亮玩的时候，你好象有点不高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爸爸最终会不会把小亮培养成一介武夫？”
“一介武夫，又有什么不好？我小的时候，还想象着要和爸爸一样，也去当个女兵呢！我爸他就是一个当兵的，他在老家总共才读了两三年私塾，在部队上才干了七八年就当上了师长。现在他虽然从部队转业了，还不是照样地在领导着你们这些满肚子墨水的知识分子？我总觉得还是爸爸说得对，只有枪杆子里面，才能出政权。”
“这不是你爸爸说的，是毛主席说的。”
“不管是这谁说的，反正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如果把话说白了，无论是当兵的还是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其实都是一种社会职业，对任何一方的厚此薄彼都不正确。”
“可是，纵观人类漫长的发展史，人类的每一次进化和大的技术进步都离不开知识和文化的升腾……”
每一次都这样，只要我和比特在一些问题上进行激烈争论时，他总是要礼让着我。可是这一次冯自强是死也不服这个理，滔滔不绝地跟我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我们俩是谁也没有说服谁。
尤其是最近报纸上有一个专栏评论家说，经过他严格科学推论，如果中国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只要再奋斗上二十年就会顺利地过渡到共产主义历史阶段。爸爸看了这则报道后，非常振奋，因为他的身体要是继续这样地好下去，说不定他还能亲眼见证到共产主义社会在中国的实现！爸爸对此非常的乐观，接下来无论是见到了谁，他都会兴致不减地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话着，一起等到共产主义这一天的到来！
我也感到万份高兴，回去我不由就和冯自强攀谈起这个问题来。没想到冯自强却冷冷地回了我这么一句，“中国在二十年后实现共产主义？做梦去吧！中国再过上他一百年，能够实现这一宏伟的目标，就已经相当的不错了。英国发展到今天这么强大，它是经过了二三百年的资本主义殖民掠夺和财富的积累。美国在经济和军事上空前的强大，它是靠着两次世界大战发的战争横财，这才让它成为了世界上最为强盛的帝国主义国家。中国还想在二十年内来实现共产主义，靠什么？难道要靠四千千万双空空如也的手？还是靠一穷二白的地理资源？或者是要靠国民党留下来的这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经过冯自强这么激动地一分析，我也就没有多少理论可以和他讲了。可是我总觉得还是有点不服气，“反正专家们在报纸上都说了，中国在二十年能实现共产主义，那就一定能实现。再说了，爸爸分析得也非常对，我们打小日本我们只用了八年，把老蒋赶到台湾才用三年，只要我们中国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继续走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路子，二十年实现共产主义。准成！”
“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你吧，小兰。你的爸爸，还有在报纸上写出这篇评论员文章的人，他们都是一些头脑简单的政治狂。尤其是你爸爸，他撑破天也只上了两三年的私塾，在哲学上和历史上他懂得什么？他们懂得什么叫社会学，什么叫意识形态吗？他们懂的什么是科学决策和民主管理吗？他懂得世界事物的客观性和规律性吗？他们所懂得，只有阶级斗争，他只懂得无产阶级专政！可以毫不客气地地说吧小兰，你爸爸他们这些人，也只是一些整天琢磨着在政治上想法设法去整人的小人！”
我吓了一大跳，真是没想到冯自强从骨子里面竟然这么瞧不起爸爸！竟然说他是一个头脑简单发热、只会想法设法的整人者！看起来，冯自强平时在爸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毕恭毕敬和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是为了糊弄爸爸，或者是取悦于我，这全都是他违着良心装出来的！但是我不想讲明这一点，尤其是守着爸爸。所以说，接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也只能主动退却。
想不到过了不长时间，冯自强这一本性，还是在爸爸面前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爸爸原部队上有一名战士在朝鲜战场上立了大功，受伤而回国治疗。等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后，爸爸特意请到他给南垦大学的全体教职员工做英雄事迹报告会。学校的大学生敲锣打鼓，用少有的热情欢迎了这位英雄，并且在听报告时，用一阵又一阵掌声来表达出了他们那激动不已的崇敬之情。可是，冯自强不仅推三说四地说不舒服，没有去大礼堂听报告，而且当爸爸把那个战斗英雄请到我们家随意吃上顿饭的时候，他竟然找上个理由，避而不见。
爸爸非常气愤，但他却无可奈何。吃完饭，把英雄热情地送走后，爸爸沉着一张脸就来到了我们家，把正在看着书的冯自强叫走了。一看爸爸的脸色，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为了防止他们俩吵架，我很快也抱着孩子也跟了过来。
没料到爸爸和冯自强并没吵嘴，他只是笑了笑说，“自强，我知道有好长时间没有得你爸爸在国外的消息，你的心情可能有点不是很好。我听小兰说，今天你没有到学校礼堂去听抗美援朝事迹报告会？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请我原来手下的战友来我们学校，作抗美援朝先进事迹报告，只是想激发一下我们校全体教职员工的爱国主义热情，让他们在政治上受到深刻的教育……”
“说真的，爸，你请你的战友来学校作报告，想激发一下学校教职员工的爱国情绪，让他们受一受政治教育，是对的。但是你的那位战友也不能用抗美援朝战争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来胡弄大家？”爸爸还没把话说完，冯自强就把话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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