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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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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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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情那义那文化

        那情那义那文化

    —读巴老《家》札记

                  润土

        

       周末天,女儿一家四口人,嘻嘻哈哈、鱼贯而入,说是回来看我们。可是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让我给双胞胎外孙女找巴金《激流三部曲》。她说:按阅读计划,妹妹嘉旎已经在看这部书了,姐姐着急得没法,吵着、闹着也要抢到看。

        我正在厨房里忙活,腾不开手。太太急急忙忙去书房把书找出来,交给了姐姐嘉旖。两姊妹便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读起来。她们阅读能力非常强,是她妈妈的两倍,可她妈妈又是我阅读能力的两倍。

        我常常是自愧不如、唏嘘老亦,既佩服、高兴她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内心几多不服,在心灵暗暗的与她们较着劲儿。我想:虽然年轻的时候读过巴老《激流三部曲》,但书中的许多情景都不记得了,万一那天她们回来,又要和姥爷交流一下书中的情景情节呢?如果一问三不知,起不是大煞风景、颜面扫地吗?于是乎,次日,我就去书店买回来一部新书,丢下手头的活计,就是牌友呼唤,也扯把子(四川方言:即说谎话)说有事情,安静地坐在书房专心致志的阅读起来,有时兴奋起来后,还煞有介事地做了阅读批语、札记和笔记!   

        读完《家》后,我把书合上,坐在书桌前,回味着书中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时代激流,心潮起伏,夜不能寐,一颗年过甲子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书中的人情、友情、恋情和亲情,记忆在脑海中,萦绕在胸腔中。封建的压迫、家族的专制、旧的礼教的束缚等等,直把年轻的觉新、觉民、觉慧等等青年摧残、压迫、束缚的喘不过气来。将高家的婢女鸣凤、小姐梅、大少奶奶瑞珏等等活活摧残致死。      

        那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族,那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那更是一个礼崩乐坏的世界……而鸣凤的天真可爱、纯洁善良、知书达理,梅表姐的文静善良、循规蹈矩、对自由婚姻的渴求,瑞珏的聪明贤达、礼素家教、举案齐眉、贤妻良母等等等等形象让人同情、怜悯、呵护、赞赏;慧觉与鸣凤的生死离别、觉民与琴的爱恋、觉新与梅表姐先前的爱情,乃至他与妻瑞珏的亲情等等都无不让人惋惜、感叹和悲哀。这些活生生的一个个人,一件件事,都被这个专制家庭、封建社会的制度、礼教所摧残、毁灭和吞噬!

       然,给我印象最深刻、最可敬的却是觉新对三弟觉慧的亲情。尤其是巴老在《家》第39章中,描写觉慧冲破封建桎梏和家庭阻力,毅然决然离开这个家庭出走上海。在离开省城去上海的那个夜晚,他和哥哥觉新的离情别绪,深情真挚地对话,感人至深、催人泪下,仿佛是我人生的经历和我们家兄弟情感的再现。对话融真实、亲情、挚爱於一体,让人记忆犹新、久久不能忘怀。

       觉慧是一个年满18岁的成年人。哥哥对他深情、亲切地说: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衣服带够没有?要多带一点,天气渐渐地冷起来了,你带上的路菜还太少,我房里还有几筒罐头火腿,我去找出来带上;路费问题还是照上次商量的那样办,我给你把钱分别寄在重庆、汉口、上海的邮局,我昨天交给你的钱还够罢,不然我再给你一点。以后你是一个人了,寒暖饱饥都应该留心才是。你素来对这些事情不注意,可是在外面比不得在家里,一有病痛,是没有人照料的,你要多写信来,你的书等你到了上海我就给你寄去,你在上海,要用钱你尽管放心用。不管你进什么学堂,我总负责接济你经费。你放心,家里有我在,不会对你怎么样。觉新继续说,眼泪流到脸颊上了。

       兄弟俩深夜的这段对白中,哥哥把衣、食、住、行、健康、冷暖、经费、学业等等,事无巨细全考虑到了,也把哥哥那种慈祥憨厚、纯洁善良、循规蹈矩、逆来顺受等等形象,描写得维妙维肖、淋漓尽致,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由此,我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一下子让我想起了40多年来,我们家兄弟的离情别绪、兄弟情谊,以及我对家人、兄弟的许多往事浮上心来,仿佛挥之不去、历历在目,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那是47年前,我应征入伍去部队的那天,天气晴朗,春光明媚,大队敲锣打鼓送我离开家乡时,小弟勇前异常激动,象发了狂一样在我面前跑前跑后,我拉着他,不停的抚摸着他的手,告诉他听奶奶、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学习,长大了也和哥哥一样去当兵,保卫祖国。他深深地向我点点头,嘿嘿的笑了。我爬下去双手拂着他的头,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又从我的包里给他拿出一元钱,让他买学习用品,他推了几下说不要,我坚持把钱给了他!我当时的心酸酸的,马上要与家里人分别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和家里人,能不能见到都不好说。我考兵时,我爷爷坚持不让我去。那时爷爷得了重病,躺在病床上,他把我叫到床边,一字一句对我说:“你一定不要去当兵,古言说‘好儿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你一个人在外头,又没有个照顾,你要听话啊!”我嘴上对爷爷说:“好吧!”其实,那时我已经报了名、体检了,接兵的人看到我的档案是高中毕业生,人也精神,私下告诉我,他愿意接我走,就等公社接兵办审批和通知了!这些我都没有告诉爷爷。我爷爷生了重病吐血,我看到后偷偷的哭了好多次,曾多次在内心祷告老天爷保佑爷爷平安无事,可是老天爷也像我骗爷爷一样骗了我,爷爷在我离开家前一个星期,默默地离开了我们。刚送完葬,我的入伍通知书就下来了。现在我又要背景离乡,到荒无人烟的西北边陲昆仑山去站岗放哨服现役,想到这里,看到耄耋之年的奶奶、年迈的父母、幼小的弟弟,心里不是个滋味,眼泪在眼中打着滾,我生怕掉下来让家里人看到了!

       十多年后,我回家乡探亲,我弟弟一下子长高了,和我差不多,兄弟俩也特别相像,别人一不小心,就把我俩当成了双胞胎。很快我的假期就到了,离开家的那天,天还未亮,我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去赶乡上的早班车。我回去后,家里来了一些客人,床铺不够,弟弟就披了件棉袄斜靠在竹椅上睡着了,我离开时走到他身边,想和他告个别,但又怕打扰他休息,我爬下去,听他还打着酣,我又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算是对他的告别。他没有任何反映,我轻脚轻手的离开了他。

        第二天中午,我上了火车,发现他也在火车上,我感到惊奇,便问他怎么也在火车上,他只是嘿嘿的笑,不说话。后来,我反复问他,才告诉我,他要和我一起去当兵,这也是妈的意思!我师刀令牌用尽,好话说完他都不下车。没办法,火车开了,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让他跟着走吧。他白天坐在厕所边,晚上爬到坐椅下睡觉,我怎么能看得下去,把他拉到我的铺上去和我轮换着睡,坚持坐了四天四夜火车,又坐了七天汽车,他寸步不离的跟我到了部队。我便托人帮忙,安排他去打短工。

        他会些木工活,不久军区首长家里修菜窖需要木工,我让他星期天去帮忙,他活儿干得好,首长很满意,说你兄弟俩像一个模子生产的,问他在干啥?我说他在给别人打短工,首长说怎么不当兵?我说:他道是想当兵,我没有办法,也帮助不了他。首长哈哈的笑,骂我混帐、蠢驴,又说他有专业,部队需要这样的人才!并让我上班时去找他。古人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也正是我非常为难,又难以向人启齿的事情,却被首长轻松的解疑释了难。就这样我弟弟内征入伍去了边防团,当了一名名副其实的边防军人。

       次年,我去边防检查工作,到了他所在的部队,专程去他们边防哨卡看望了他。他黝黑黝黑的,脸上被高原风雪和紫外线刻下了一道道裂痕。高原生活太艰苦、太枯燥、太寂寞。哨卡在海拨四五千米以上,这里氧气不足海平面的百分之五十,冰峰雪岭、寒风刺骨,吃不好、睡不着,更难吃到新鲜蔬菜水果,常常头疼脑胀,晚上经常睡不着觉,长时间看不到书报、书信等等,基本上是雪山孤岛,与世隔绝。有顺口溜对昆仑山写照: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氧气吃不饱,四季穿棉祆!

        我看着弟弟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拉起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手背皲裂了很多口子,指甲也凹陷下去了,这是典型的高原反应,我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我想,我们是一母所生同胞兄弟,我生活在山下,坐在机关工作,平时按部就班,有吃有喝,工作环境相对优越,就是来边防检查工作,还坐着小车,我内心感到极不平衡,心里阵阵难受,感到很对不起弟弟,对不起父母亲的良苦用心,我的心里一阵阵地发酸,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我把脸望起来转向别处,顺势用袖子把泪抹去。面对此情此景,尽管内心不是滋味,但还是对他予以安慰和鼓励地说:希望你要好好学习,严格要求,克服困难,加强锻炼,完成好连队干部交给的各项任务,用优异的成绩向父母亲汇报。

       告别时,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对连长说,这是我家小弟,拜托你了,请多关照、多教育、大胆管理、严格要求。连长是一个很明快的人,他说: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我们会把他带好的!

       弟弟很听话,后来学会了驾驶,又转了志愿兵,在边防干满十二年后,转业回到地方工作,他对工作很上心、很卖力、很出色。由于在高原工作时间太长,身体出现了问题,虽经全力救治,但还是过早的离开了人世。

        弟弟得病后,我多次看望他,陪护他,开导他,与他聊天,我还几次出面,多方寻医问药,他治病的钱不够,几次要卖掉房子、放弃治疗,我都想尽办法,协调帮助他渡过难关,并安慰他一定要坚持治疗和抢救等等。虽然土办法、洋办法,民间偏方等等各种措施、办法都用尽了,但也没有让他起死回生、挽救过来他的宝贵生命。

        他的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常常私下诅咒自已,我后悔当初让他去昆仑山当兵,是我害了他,没有把他保护好,我悔恨自已的无能,我几次在夜深人静时伫立在他灵杦前诅咒自己、忏悔自已,我用心、亦用眼泪陪伴我亲爱的弟弟,渡过了那黑暗的三天三夜。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毅然决然出钱帮他买了墓地,办了后事,亲自把他送上山、下了葬。

        巴老:拜读您的《家》后,又勾起了我无限的记忆和思念。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你、是我、还是他,为了我们的国土安全、国家的安宁、人民的幸福,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舍身取义、勇于担当、负重前行,我们也都有这份难舍难分的人情、亲情和挚爱。我想:这或许就是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的缘故吧!


                            2022.5.1



 

作者本名:王明章,笔名润土、音月、殷实,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日报、解放军出版社、作家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数百篇,出版文学、理论、科普等专著六部;

作者地址:四川省南充市顺庆区北湖路103号;

作者电话:13508089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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