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我很少见她哭过，以为她一直都很开心，直到真正看见，便明白了，笑是一种勇气。

我自打出生以来，便从没跟自己的爷爷见过面。应该是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会找妈妈问，找奶奶问，而又因为记忆力的原因，我今年问，明年也问。直到等我记住了那句话，便再也开不了口了。只知道她说——你爷爷去得早，没等得那场大雪，你姐倒是已经出生了，只是还太小，全家里就剩了那么几个……

对呀！那场大雪。天气总爱开玩笑，灾难也总是打得人迫不及防。就我出生的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周，那一天。雪下得特别大，说是整的一片压下来，落在树上揉得像叶子，落在杆上成型似华山，要是把人给裹进去，还不雕成一个牛鬼蛇神？我实在对此没有印象，只是惊叹，而又惋惜，没有见此场景，或说为记不得了。但，同时我也不希望再看见了，因为，捂热了的身子仍会寒心。

我时常地在家中会看见，她总是独自一人的坐在沙发上发呆，一眨眼便是一整天。有时候她会好心提醒我多吃水果，还忙不提地催促我，说有营养。而我，大多会回答几个借口，说等一下，或是正在忙，少有的，那么一两口，也是于心不忍。她听见我的理由，哪忍得下心抓得起脸来继续催促？对于我不上心的借口，一次又一次的，她选择了沉默。跟从前一样，坐在同一个位置发呆，睡够了便往窗外望一眼，谁知道她在看什么？

其实，她应该早就不困了吧？甚至精力比我更佳更好。只是无处用，又怕把事情弄糟，我一句话将她的言语封死，自己却不以为意。哪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不停下手中的忙活，不知道跟时间赛跑，也许就是当时，她也有这种情感，然后，眼泪便不自觉地落了下。

我们家最热闹的时候还得是用餐时。不知是为什么，又作何道理，明明饭桌上的文明是不说话，可却是一天中在饭桌上时聊得最多。我这奇怪的一家，为何在闲情时浪费时间，又在一桌佳肴中选择了说话？我不知道。只是，在太阳升起时看见她，在太阳落下时看见她，还坐在那里，要好一会儿，才开始进去做饭。厨房也许是她人生的起点吧？又也许是她人生的终点。厨房里的菜肉正火热朝天，可惜是寂寞的数人最多。记得之前，在我初中放学后，回家第一句便是吃饭了，而在家中辛苦了良久的她，看我何不是瞒着眼中星星般的眼泪？恨是旧时不见，新时不行。

她是喜欢发呆吗？就像我在学校中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没事有事便双眼无神，望向窗外，鬼知道在想些什么？怕不是这样吧？可能在家中，她最好的朋友，便是窗外那无声的四季。她的耳朵虽聋了半边，可鸟儿的嘤嘤喳喳，青蛙的唧唧呱呱，寒蝉的咿咿呀呀全给她听了去。只是脑中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哪里得知世界上有那么一个春天，第一场雨下得撕心裂肺，而我还不见身影，不觉痛楚。怕夏天的势头！丝毫不减，把我霹歪，使眼前一片焦黑。现在来了我吧，家中还是照样，不剩那么几个……

太阳永远地在西边落了下，也会永远地在东边升起来。起得早了，还是晚了，看不见她坐在沙发上，转而是我去试试那地的触感。想她是还没起床，或是已经出门了吧？这个地方又小又硬，坐得屁股有时发疼，而窗外被一大丛树叶挡着，什么也看不见。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天天坐在这里发呆。也许吧，现在我是不会这么想了。之前我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吃早餐，一切都是常态，而如今，我反而喜欢上了这个“蹩脚”的位置。不干什么，就是喜欢发呆。无论春夏秋冬，窗外都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就这样一直坐着，看看它，看看他，也看看她。厨房里的浓烟滚滚涛涛，客厅中的空气干干闷闷。我在六七点钟来到这个位置，太阳才刚刚升起。

“窗外！就在窗外！”只见粗细不等的光线从窗外扒拉着树叶一点儿一点儿地挤进来，苍白的墙壁上好像有了儿时的生机，露出一抹抹天真的笑容，好傻好想笑，却把眼泪说出口，不成话。

谁知道太阳会不会提前落下？又是否可能突然升起。问她，问我，有的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也许每一颗星星只能在夜空中划破一次光芒，但观星的人会永远记住那场短暂的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