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尽灯枯下我的书影

我的家乡，这里从来没有高大的山，也从来没有缠缦的岭，我只在书中看见过，那些所谓的崮，和所谓的嶂。

我应该就像是一座孤城内的游魂吧？看得见天上的太阳，又不能随行于太阳，生于城中，又被困其中。

晚间的风正吹到戌时的黄昏处，才过盛夏，南秋又要上来了。我独自停靠在江边，试图搜寻过往的船只，只是等待，如何去看，也见不着一向东西。路人的影子露出了自己的山羊角，整伴着山飘动，要回到他们的地狱中去。路灯在此时已然通上火花，柔和的灯光，穷极的光速，终究也拯救不了微弱的地方。我就站在一个带有带有民族特色的路灯下。它的光分散至四面，我的影子，被他切成了三段。

恍惚之间，我约似愣神，却在风中感到无比清晰。水流在岸边擦拳，小小的浪花正为大江打抱不平。山在离此地不远的暗处，热闹的灯火为来往的人群点烟。我亦是其中的一份子，向前走着，又像似朝后倒去。

——林，还不走，不准备吃晚饭了？这时，便见一道人影向我走来，他才刚在对面的小卖部中买了一包烟，这时正喜滋滋地抽着呢。而风，可联合他把我熏得够呛。

——知道了，爸。我当然认得他是谁，便是一声没好气地答应着，而脑中还在想——这出门要办的事情可还没去做啊。

——唉，吃饭这事也别这么急了，走，咱们先去买点好东西，不然等下你妈又要说我了。他摆出一副害怕的神情，却又一直说说笑笑，好像，一切都大无所谓，毕竟，我们也正在去做这件事情了。

——对，对，那是去哪里啊？一般不管世事的我，自然是什么也不知，不然也不会去找他问了。

——那是，应该是去对岸的那家超市吧？当然，这里也要买点，等下回来再说。说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叫我上车了。而，不管我有没有听懂，毕竟开车的都是他，也无所谓了。

“扪扪扪”，一阵呛人的黑烟散去后，摩托车的声音已经走远，而我仍杵在原地，试图拍散那些过往云烟。现在，可能只剩下没吃饭是真的了吧？我朝桥岸走去，那边是此江的一条支流。临近夜晚，周围到处都有出现虫鸟的叽喳嘤鸣，好不胜烦。而我顶着这骨子浑乱，嫩是给我走到了山脚下。

——刚才到那河边，好像看见了个渔夫。我心中自个想道，对着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捉摸不透，或者说是总是。翻过手了，看了看时间，不急，也不急于此。我准备到山上去看看。只是这座我从小登到大的山，现在好像有些陌生。我很久没看见它天黑的样子了，在山脚下，他高高在上，简直就像是一个魔鬼，在试探我的胆量，而，我要闯的地方，不见出路。

休去了刚才那番想法，我走着阶梯上到了纪念碑前。那儿的字依旧红正，而我已经没那心去触摸了。略过那几些大理石，我同一个幽灵般，静悄悄地便拐进了一条小道中。那里是真正上山的路，而此时，人们都差不多从山上下来了。晚上的山路确实难走，尽管此处有人工修建的阶梯，也架不住那股子阴森的寒气。但，我怕，归是怕，却不归向走回头路。第一次，我拥有了此生莫大的勇气，或是说胆子，因为我这样真的很傻。

山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杂草插满了石台，亭子也年久失修，此地更多了一分空余，荒凉的却只是无人问津。把我的生命像纸一样捏成条，压成片，让我轻薄的一生，也可以感受到重量，终于知道生命不在于展开的外表，而在于收缩的内心。一个人的世界，也许更要看重于人吧？

——快来拍照啊！你看这太阳在山上看还没有落下，不带点可惜了。我是我们家中最讨厌拍照了，比两个姐姐，三个爸爸还要抗拒。

——不要。我直接摆明，而且已经有了很重的下山意愿，因为我从中午到现在，已经饿挺久的了，爬山也确实太耗费体力了，我只想回去好好吃顿饭。

——没事，我们好不容易一齐来这么一次，你看你看，太阳快落山了，一起来，来。他不听劝，我也同样难听劝。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我想回去吃饭了。夕阳的残红抹上了眉梢，此刻的林薄间一声凄厉，群鸦四下，同天空一齐黑了下来。

“咕咕咕”，胆子饿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独自一人坐在亭子的长椅上，欣赏着早已流去的风景。我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掉，被这么一通耗费，体力顿时便缩水了起来。有点颤巍地走下山巅，一切又如乘上风般，轻松迅捷。这感觉，就好像自己现在便荡身于江面，而脚下是回浪暗流，自己则扮演着帆舟。我要追上那山的末班车，也可以随着水流会一会波涛，看一番自由。只可惜自由是自己的，自己却由不得自己。我可以想着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一切又都无济于事。世界上有太多不能，而归根到底，都是想得的多，能行的少。哪怕是一丁点的愿望，只要碰上了梦这个字，那它大抵就只能当一场梦了。

下了山，很快的，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不想想，现在就准备着动身回家。在回到家中后，一切妥当，自己也重新进去了房间。窗外的风景一如容颜，老了的，便让他黑下去，看不见最好，却又想看见。路灯，还有我屋内的台灯。我曾几次幻想着自己孤身处于烛火台油之中，在我的书桌上正散落着一叠纸，水面有我的笔墨，还有书写不易的钢笔。它断墨了。

不要哭，我一直都认为，眼泪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原来是，我的眼泪，藏在心中，抒于笔下。一座山头，就抑着个亭子，到哪天时候，已经长满了树木，而它却浑然不知。

时间在我的掌中，是翻是覆，都当得一星星，划破了不知岁月几何。等到尘埃落定，烟灭灰飞，鱼儿不在了，而我还在钓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