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收获

 老林是知青，从困难时期过来的人，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尽管他做过大生意，很有钱，却依然保持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因为节俭，他和老伴是早市的常客。哈尔滨早市的菜，既新鲜又便宜这是众所周知的。不过，一些有钱的人，工作忙的人，耐面子的人，还有不愿起早的人，宁可上超市花贵钱，买感觉，也不上早市。

 老林和老伴是同龄人，都已年过古稀，白发苍苍。虽然老两口子已经过大半辈子了，但由于性格不同，处事方式不同，还是时常发生口角，闹点小矛盾。老林虽然节俭，但有自己的理念，该花的钱从不吝啬，更不想占别人的便宜。老伴却不然，该大方的地方不大方，不该大方的地方却很是大方。比如穿衣裳，购化妆品，不惜花高价，专盯大牌子。上早市买菜呢，却挑挑拣拣，争争讲讲，见便宜就上，卖菜的都挺烦她，看不起她。她倚老卖老，脸皮极厚，不但自己豁出老脸摔，还不厌其烦地开导老林——别说花钱，就是捡的，还得好好看看呢！老林呢，不听她唠叨，看好就买，不争不讲。因为粗心大意，经常被老伴挑出毛病。比如说有个别烂菜帮，蔫菜叶，空心菜，老茄包，楞头青土豆等等。这就成了老伴的口失。我说你是马大哈，二百五你还不服，让你买点菜，不是出这毛病就是出那毛病。上早市为了啥？不就是为了省点钱，吃点新鲜菜？要是像你这样，眉毛胡子一把抓，不伦不类，还有什么意义？老林这一辈子就是犟，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老伴也拿他们办法。

 这天上早市，老伴看好一份粘玉米，老林素来爱吃烀苞米，尤其是南泥河畔的粘玉米。他俩一拍即合，说买就买。苞米一元钱一穗。买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将苞米堆围得水泄不通。卖苞米的一看就是个农村人，戴了顶灰不灰蓝不蓝的老式鸭舌帽，土了土鳖，愣头愣脑，岁数又挺大，也不太会算账，人一多，更是蒙瞪转向。老林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老伴装的苞米，老林付的钱。老伴说七穗，老林给了五十元钱，找回来四十三元。可回到家，老林来了仔细劲，亲自过目，发现竟然是十穗。老林顿时脸色阴沉，目光锐利，有点不高兴，极其严肃地问老伴，这是怎么回事？老伴脸一红说，我说了是十穗，他没听清，告诉你七穗，怨他自己耳朵背。我看卖苞米的好像当年咱们插队时的二愣子，你看呢？嗨！要是那样，我们就更不应该占他的便宜了。要是二愣子，两穗苞米算个啥？那年头，我还给过他媳妇一条华达呢裤子呐！别光记着自己对人家的好处，插队时二愣子两口子可没少帮咱们，扶犁点种，夏锄秋收，那样庄稼活不都是二愣子教咱们的？我们不但不感恩，怎么还能占他的便宜呢？老伴觉得理亏心虚，不再言语，躲到厨房做饭去了。

   第二天又去早市，老林找到那个卖苞米的，亲切地问，你是不是刘二愣？我是刘二愣。你怎么认识我？哎呀！果然是你呀！刘二愣！我是林广阔呀！啊——你是知青林广阔？林赤脚？我是我是。你连我的外号还记得？咱们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林赤脚。你可没少给乡亲们看病，办好事。至今乡亲们还在叨咕你的好处呢。我家祖传中医，看点普通的疾病，我还是有把握的。你可不是看点病，我家孩子的白喉，要不是你发现及时，治疗及时，偏方奏效，说不定早就死了！我家还出什么大学生啊！小宝都上了大学，你可真有福气啊！还不是托你们知情的福。你忘了，你坐在我家的炕头上给他补课······两个人越唠越近乎。

 这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知青见老乡，说起话儿长。我说二楞啊，你可别见怪，虽然咱们都老了，可我还是觉得管你叫二楞亲切。没说的没说的，我就是二楞，二楞就是我！我要是不楞，还不敢进城来买菜呢！没事，今后在城里再遇到啥麻烦事，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那敢情好了！有你这么个大戧支着，我的心里就更有底了。说来说去，老林转弯抹角还是说到昨天买苞米少给三元钱的事儿上来。你家的苞米真香。咱们村的那嘎达黑土地就是好！种啥啥好，吃嘛嘛香。今后再吃苞米，吃青菜，就不用上市场来买了，我给你送。那可不行！那不是多吃多占吗？你们也不富裕。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哪能还给你添乱呢！别说多丢人了，昨天呐，你嫂子稀里糊涂的，把苞米拿到家去才发现，不是七穗，是十穗，她不好意思来，叫我把那三元钱给你送来。林哥，你以为我真的耳聋眼花啊，错了！我早就认出你们两口子了！你就为这点小事又跑一趟？值吗？怎么不值？要是没这档子事，咱们老哥俩能重新相识吗？这就叫坏事变好事。不打不相识。走，卖完苞米，到我家喝酒去。喝就喝，非喝他个一醉方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