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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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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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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劫

重阳劫

女人啊,生与不生都是劫。以前,重阳于我而言,是节;而今年,是劫。所幸,我渡过了这一劫,往后生命里程中,既有盔甲,又有软肋。渡过这劫,内心一直认为自己幸福着,总想写点什么记录这幸福,记录女性面对劫难时的刚强。

不管身处什么样的时代,生孩子都是避不开的劫,已婚女性婚后大多数都不得不面对家人亲戚的温馨提醒,“你得准备生娃了。”不生,左邻右舍、七姑八姨第一反应就是女方有问题;生,若是女孩,第一反应便是替别人家养孩子,自家断了香火,还是女方有问题。

结婚没怀孕生子是婆家的大忌,或多或少都要遭受婆家人的冷眼相待,二十九年前,一位体弱的妙龄少女怀揣着对爱情婚姻的向往,嫁做人妇,这便是妈妈。在没避孕的情况下,妈妈三年不孕。三年啊,若是未嫁,必是一段快乐随性的少女时光;若是生了娃,在婆家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至少婆家桌上有自己的碗筷。是妈妈的问题吗?似乎不是。若是,怎会有我与弟弟。

由土墙筑成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隐隐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后来,喊叫声变为无力的呻吟,没有一丝光亮照进待产妇的内心,整个人痛得筋疲力尽,只有黄豆般大的汗珠相伴。她心里默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是不是还来不及见一见肚中的孩子。终于,接生婆来了,心总算有了着落,使劲再使劲后,只听接生婆说看见娃儿的头发了,又黑又密,怕是个男孩。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后,孩子终于出生。还来不及高兴,接生婆说是个女孩。一股失落之感油然而生,“接生婆呀接生婆,你为什么如此变卦”,不敢想象自己和襁褓中的孩子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将过怎样的日子。公公婆婆早已年过花甲,报孙心切,但经过三年的等待,早已不在乎孩子的性别,她担忧的是丈夫。

丈夫终于慢吞吞的拉着牛车从集市上回来了,车里装着化肥,装着来年的希望。回到家中,婆婆告知孩子已生,是女孩。果真如她所料,夫的脸立马拉的似刚才老牛走过的路那般长,手不紧不慢的兜里掏出烟火,把烟叼嘴里,左手拿着火柴盒,右手拿着火柴,嚓的一声,火点着了,随之烟也冒出点点红光,嘴巴大口大口的吸着。床上的母女俩,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赔钱货。公公看出了夫的不悦,安慰夫说“家里添人就好,她还年轻,还可以生,这只是头胎,说不定等你老了,她长大了,吃的穿的还要靠她呢,就像我一样,你给我买多少穿的吃的了,还不是你三妹子买给我”。听了公公的话,夫或许想通了,或许没想通。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夫对孩子是特别疼爱的,只是对自己冷淡至极。她心想,只要对孩子好,自己受点苦算什么呢。

头胎难,头胎难,真是要了她半条命。此时,在身边呼呼大睡的婴儿那知道,因为她,整个下体裂得像一瓣一瓣的橘子,其中一块肉一直无精打采的趿拉着。跟丈夫说,行得通吗?他会照顾自己吗?其实心中已有答案。自从孩子出生,夫就独自搬到楼上呼呼大睡。孩子哇哇大哭,要吃奶,伤口疼的厉害,身都翻不了,房间里的电灯开关拉线太短,自己只能硬撑着慢慢挪起来开灯,咬着牙抱起孩子喂奶,幸好,孩子吃饱后满足的小表情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夫知线短,却又不知。多想不关灯呀,可家里穷,怕浪费电,浪费钱。就这样过了两三天,伤口越来越痛,没有好转的迹象,只得硬着头皮说与婆婆,婆婆告知公公,公公立马去买了药,药贵,好在公公说只要擦了效果好就行,没钱没关系,先赊着。

时间随着女儿的长大慢慢流去,该生二胎了,二胎必须是男孩。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月经推迟了,直觉告诉她,自己怀孕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好像已经可以感受到小家伙在肚里翻滚。还没好好享受幸福,不幸就不约而来,没几天的工夫,流血了,由褐色慢慢变为红色,量慢慢增多,只得恳求夫和自己去医院检查,医生的话瞬间凉透全身,“你怀的是葡萄胎,你福大命大,再晚一个月来,你可能就没命了,得马上做手术。”腊月啊,别人忙着过年,而自己却要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正月忌头,腊月忌尾,不知自己能否挺过这一关,若挺不过,家中的女儿怎么办。做母亲的都这么奇怪,生死关头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

手术非常成功,出院了,双腿好像蓬草一样飘着。到河边下了车,夫说了句让自己猝不及防的话,“要不我背你吧!”不禁怀疑耳朵,是自己听错了吗?夫的下蹲动作证明自己没听错。村里死了个老人,进村的路上人来来往往,怎么好意思让夫背呢,再说,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说自己路都走不了。只让夫扶着慢慢走,不足千米的路走出了上万里的感觉。到家一直躺着,其中的辛酸甚过生女儿,再次怀疑自己快要死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女儿托付给谁呢?夫肯定要为女儿找一后妈,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一想到这些不禁红了眼。恰巧婆婆端饭与自己,急忙把女儿托给婆婆,婆婆对这个小孙女甚是疼爱,“妈呀,如果我不行了,你要帮我带好小和和,不要放给人家乱打乱骂,过几年么她就长大了,她爸爸重新讨一个么,管他的”。说着说着,婆婆也红了眼“不会乱来的,我们是善人家,没作恶”。

一切都是命,她慢慢有了精气神,她活过来了,到医院里检查,生殖系统一切正常,只是一直怀不上孩子,或许子宫受到的创伤太大,或许她心理压力太大,多个或许让她越来越相信命,可又不信命。每年正月,二姑子家那都要唱花灯,听说给唱花灯的人要一块红布就会怀孕,她风风火火的去了。听说每个孩子都是送子娘娘送的,到庙里上道求子文给送子娘娘就会怀孕,她就去庙里虔诚的跪拜上文。听说请当先生的人用朱砂画一道“福章”放枕头下靠着睡觉就会怀孕,她也照做了。六七年,好像是六七十年,她渡过无数个无眠之夜,只有她知晓。如果泪水可以储存,应该早把村里能养育上千条鱼的水塘灌满。

村里的好心人劝她算了,不要较劲了,去捡一个孩子来带吧,她不愿意也不敢,自己已经有一个女儿,独生子女家庭多的是,大不了就只带一个孩子。若真捡来,婆婆会帮自己带吗?丈夫会容忍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无辜小生命吗?许是老天爷被感动了,在她绝望时发现自己怀孕了,不管是男是女,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肚子一天天拱起,行动越来越笨拙,心里欢欣雀跃。临近生产,夫毫不留情的泼来一盆滚烫开水,若还是女孩就送给二姑子丈夫的光棍弟弟,他家不要就扔到河对面的山洞里。她被夫的话语烫得浑身酿浆大泡,她开始害怕孩子的出生,是男是女都是自己的骨肉啊,但她做不了主,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她开始嫌弃自己。整日战战兢兢的,恍恍惚惚的,怕孩子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自己,吮吸自己的乳头就被抛弃。

时间啊,从来都是不知人间冷暖喜乐愁苦的,不会因人的七情而驻足,它一直向前奔跑着。只听一声响,一股暖流流出,羊水破了,快要临盆了,老天爷眷顾,是个男孩,悬着的心放下了,孩子不会被迫离开自己了。儿女双全了,重点是有儿了,自己的生育任务终于达标了,夫笑颜开,认为自己是家里的功臣,让老魏家香火延续。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呀,在夫的眼里,自己不过是生儿的工具,而不是相伴一生的妻子。

小男孩的到来,8岁的我恨不得大声向世界宣告,我有弟弟了,妈妈不会再边干活边流泪了。弟弟出生7天了,我一直没进房间看他和妈妈,奶奶说我黑心。殊不知,我一直想看,但不敢。记得二孃生她儿子后,请人算了算,她女儿七天内不准看弟弟,要等外婆给弟弟起了名才能看,不然对弟弟不利。我怕我看了对他不利,一直憋着。我感谢弟弟的到来,让我有一个家,至于这个家暖不暖和已不重要,完整的就行。

                          二

村里的大妈婶子们大多没上过学,没出过远门,半辈子一直围绕着家里的四个火塘石转,为家操劳着,奔波着。三句话里有两句是关于孩子的,为利争吵时,她们是刻薄的,是小心眼的,是深谙人心的心理学家,专挑人的心头肉或缺陷下口,那句毒如鹤顶红说那句,孩子通常是赌咒的对象。通常是没怀孕的女子瞬间变为“不会下蛋的鸡”,生了儿子的腰杆挺得可直了,双手叉在腰间,头往前伸,嘴巴一张一合,骂生了女儿的怕是要生娘子军,七仙女,把生了女儿的气得直跺脚,这是多么恶毒得诅咒呀!无利牵绊时,她们通常是宽容的,善解人意的,话语清香四溢,孩子成为她们宽人心的安慰剂,安慰没孩子的年轻夫妇,说“有了孩子就好了,就不吵了。”有了孩子想要离婚散伙的,说“不能离呀,离了孩子可怜得很,等孩子大了就不吵了”。

村口的河水依然不知疲倦的流淌着,村后的山依然默默的守卫着小山村,好像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又不是原来的样子。当年被诅咒的孩子们都已成年,偏僻静谧的小山村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开始“赶时髦,”掀起一股离婚潮。有的离了再婚,有的离了复婚,有的离了打光棍。

村里沟边一户人家结婚十年没生孩子,离了,男的重新娶了一个,女方已怀孕两个多月,但男的依然惦记着前妻,女方一气之下打了胎,离了婚。兜兜转转,又绕回原点,娶了第一任妻子,去做试管婴儿,平安生下一女,也算是圆满了。大岩脚下的另一户人家,儿子初中没毕业,娶了个大学生,恨不得栓个大喇叭向世界宣告儿子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光宗耀祖,逢人就夸儿媳墨水吃得多,轻言慢语,孝顺体贴。一切的赞语终止于儿媳没添丁,婆慈媳孝成为过去式,婆婆化身为扫把星,手中的扫把专扫儿媳,美其名曰,不把儿媳扫出门对不起祖宗。光宗耀祖的儿子不知要在祖宗牌位前磕多少响头才能谢罪呀。了不起的儿子在村里变为不争气的东西,硬是不离婚。幸好这个儿子耳根子硬,没听老娘的挑拨,带着媳妇辗转各大医院妇科,喜得一子。婆婆又是慈祥有爱的婆婆,只是儿媳已不再是当年的儿媳,心中有了死疙瘩。 

我的邻居嫂子就没这么幸运了,结婚两年多,送子娘娘没眷顾她,丈夫、婆婆嫌弃她,说她是圈里的猪,吃了只知道长膘,还不如猪呢,猪长肥了可以卖了换钱,杀了吃。花了七八千块钱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是死胎。大概过了一年吧,腊月间,一个晴朗的中午,一个赶集天,离了。她租了辆面包车来拉自己的私人物品,我趴在窗户上偷偷的看着,大概是距离远吧,或许是窗户上有些许尘埃吧,眼睛穿过门前的矮墙,只看到她脸蛋上的两团红晕。我想去跟她说几句话,可说些什么好呢,我和她之间有话吗?还是不去的好。面包车离开了,她也离开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只听妈妈说,她再婚了,怀孕了,去医院检查孩子正常,还专门托人告诉我的邻居。不知邻居听了这消息是后悔还是祝福,应该二者皆有吧,只是年近四十的邻居哥哥一直单着,一直像猎人一样,在偌大的森林里找寻自己的猎物,找得到吗?村里人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三

奶奶说女的只要挨着男的身体就会怀孕,要离男同学远一点,不能跟他们挨得近,怀孕了就不能读书,只能嫁人,像村里的某某女孩一样,日子可苦了。我从小到大一直记着奶奶这句话,一直认为跟男生牵牵手就会怀孕。我不要嫁做人妇,不要过苦日子。所以,我一直和男同学隔着一条银河的距离。

我没想到一直告诫我要远离男性的奶奶会催婚催育,待我工作两年后的某个暑假,堂妹带着她女儿来玩耍,待她离开后,奶奶对我说“和和呀,奶奶老了,头昏眼花的,你的福我倒是享到了,吃呢穿呢,你都买给我了,招招的福么到怕是享不到了,你妈没得奶水,我研米粉把你喂大,小丽仙家娃娃都会叫你大姨妈了,要是哪天能看你结婚生子么我死也瞑目了”。她自顾自的念叨着,我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她。 

伴着奶奶的期许,我怀着忐忑之心走进婚姻,走进柴米油盐。急于买房安家的我一分钱掰做两分用,真真切切体验到奶奶经常说的“不当家不知油米贵”,整日为首付焦头烂额,月经没有如期而来被我抛之脑后。某个傍晚,夫说了一句,“你这个月没来大姨妈耶。”他这么一说,我一惊,“不可能吧。”夫不放心,买来试纸一测,两条鲜红的杠杠。孩子就这样来了,我惊喜、害怕、担忧,孩子心疼我,没有折磨我,整个孕期的我状态良好,但一次次的产检,医生一句句“把裤子脱了,再脱下去一点”,把我的羞耻心撕得粉碎,我已不是那个在妈妈面前脱衣洗澡都会害羞的我。预产期越来越近,不知是我记错末次月经时间,还是子宫太暖和,过了预产期孩子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大概是第一次当爸,夫比我还着急,硬是要去提前住院,到了医院,没有超过七天,医生不让住院,说如果超过七天还没动静再办理住院手续。回家吧,夫不让,说怕半夜三更有动静,在离医院不到500米的酒店住下。到了第八天依旧没动静,夫风风火火的到医院办完手续后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住了院他就安心了,不再担心意外发生。 

第二天早晨八点躺在床上做胎心监测,医生摸了摸我紧绷的肚皮,说“你已经有宫缩了,肚子痛吗?当子宫收缩时肚皮是紧绷的。”可惜我无一丁点痛感。我笑盈盈的回了句“怕是我痛点高,轻易感觉不到痛”。接近九点,开始滴催产素,十一点多肚子隐隐作痛,咬咬牙还能坚持,到了下午两点多,疼痛如湖面上的涟漪阵阵袭来,浑身被汗水包围着,可宫口依然紧闭。医生加快催产素的滴速,说了句,当感觉想要拉大便时叫我,记住,千万不能使劲挣。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如浪花般卷向我,我被疼痛吞噬了,由尖叫变为呻吟,终于有了想要拉大便的感觉,医生检查宫口,开了两指。疼痛与死去二选一,我想,我会选择后者。医生见我痛得厉害,一边调整滴速一边跟我念叨,你想吃什么,叫家属给你送进来,喝点水也行,女人生娃都这样,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娃一出来就不痛了。慢慢的,疼痛渐渐散去,可宫口一直停留在两指状态,与十指隔着千山万水。医生说,心疼不得,长痛不如短痛,我还得加快滴速,不然拉长产程你更受罪。疼痛来得更猛烈,越来越想拉大便,医生说,一定要憋着。我祈求助产士扶我去卫生间,助产士说不行,万一把孩子生在厕所怎么办,想拉大便就在床上拉。可在床上怎拉得出呢,虽然穿着成人纸尿裤。夜幕来临,头顶的灯亮了起来,和我一同打催产素的其他两位相继上了产床,我多么想跟她俩一样啊,可医生说我宫口还没开到十指,产床太窄,我先在普通病床上躺着会舒服点,只是先把羊水捅破。全身无力瘫软得像烂柿子时,宫口终于全开,上了产床,医生说当疼痛来时就看着肚子使劲用力。我用力再用力,孩子依然贪恋子宫的温暖,不肯露头。医生一直说:“妹妹,加油,加把劲。你是老师,学生不听你的话你会怎么想,你现在听我的,一定要使劲。”可我再也使不出一丁点力气,我放弃了,我想,要是命中注定我要死去,我认了。胎心率忽上忽下,一会儿一百四五,一会儿五六十,四五个医生不说话了,使劲压我肚子,胎心率直接低到五六十,模糊中我感觉被剪了一刀,听到有人打电话请儿科医生,有人叫家属。后来,夫告诉我,医生出去让他签字了,她们打算把孩子直接从我肚子里拖出来,因为我实在是没力气生了。 

医生长舒一口气时,传来响亮清脆的啼哭声,生了,我终于生了。疼痛随之消失,之前还模糊的我瞬间清醒,说了句,“这孩子声音怎么这么大。”医生说,“就是要哭声大才好,你给认得你刚把我们黑死了,你不急,你不用力,我们替你急,胎心率一直在降。”产房里的气息不再凝重,有了说笑声,其中一位医生依然按压我的肚子,她每按压一次,我就感觉一股暖流涌出。紧接着缝补伤口,一根线不够,又用了一根,线在医生手中来回穿梭着,每扎一针,我喊叫一声,医生听了我震耳的叫声,给打了一针麻醉,可还是疼痛难忍,我问医生可不可以等麻药起效再缝,医生说不行。渐渐的疼痛消失,我多次问医生可以了吗,正在缝补的医生一直说“还早呢”,另一位医生说“她是我们产科缝伤口最快最好的一位,你不要着急”。伤口缝好,我以为可以了,我想看看用半条命换来得孩子,但医生说流血太多,还需打止血针,并告知我打了针后大便会不受控制,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之后,医生推来一张床,慢慢的把我从产床上挪在推床上,把孩子抱在我身旁,叫我用手轻轻揽着他。我看着他,好丑,脸上带有血迹,额头上布着几条皱纹,眼睛闭着,这是我生的吗?出了产房,观察两小时后,进入普通病房。夫刚把我抱在床上没几分钟,医生来了,交代夫不能睡觉,要看着掉瓶里的针水,没有了就关了。每隔十分钟看一次下体,如果血量超过月经量就叫医生,并且要让我把小便排了。接着,又按压肚子,疼痛再次卷来,伴着疼痛而来的是尴尬,流出来的不仅有血,还有不受控的大便。幸好夫没有一丝嫌弃的替我擦拭换纸尿裤。怕我再次流血,夫硬是没闭眼的守了我一夜。他叫我睡,可我却毫无睡意。两人一直睁眼到天亮。 

中午,婆婆与姑子一家来了,迫不及待的看孩子,婆婆说肉嘟嘟的,跟夫小时候一样。他们都高兴着,我难过着,他们好像都忽略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我,无一人问我的疼痛如何,都围着孩子。婆婆说必须让孩子吸我的乳头了,不吸没奶。她把孩子抱了紧贴我乳房,虽然没奶,孩子还是用力的吮吸着,不停的吮吸着,我的两个乳头都被吸破,像山里的红泡儿一样。红泡儿不知疼痛,可我知。下体痛着,乳头也痛着。好在第三天疼痛迎来了奶水,值了。

夫打电话给妈妈报喜,妈妈第一句话就问孩子性别,夫说这是他想不到的,他想着妈妈肯定要先问我的状况。其实,我能想到,妈妈早就说过,要是我生男孩就好了,婆家就会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用像她一样的受苦了。妈妈说的没错,抱孩子去采足底血时,婆婆当着我的面说头胎时男孩么,第二胎不管生姑娘还是儿子都行,是姑娘么二胎必须生儿子。听到这句话,我感到后怕,若没生儿子,是不是就逼着夫与我离婚呢?我想,会吧。

从第三周开始,每晚八点至十一点,孩子必哭闹,怎么哄都哭个不停,他哭着,我心焦着。有两个晚上一直不睡觉,我与夫一直熬到天亮,俩人都眉闭眼倒的。看医生,说是肠绞痛,只能缓解,不能根除,孩子大一点就好了。夫没课还好,他抱着走着抖着哄着。夫有课的夜晚,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我就开始提心吊胆,怕孩子哭闹。可孩子不知娘心事,从不因为我的怕而停止哭闹,有好几个夜晚,我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抱着他哄着他。无数个日子里,我与夫因孩子哭闹争吵着,互相责怪着,但看着怀里一天一个样的孩子,我们也共同幸福着。出了月子两三周,孩子不哭闹了,我的伤口也差不多痊愈了,可新的疼痛来了,我的左手一直使不出劲,双脚不定时的疼痛,有同事说,这是月子病。至此,我理解“养儿才知父母恩”的真义了。我的一些价值观也开始慢慢改变,我不觉得那些离婚时选孩子不选房子的女人傻了,开始理解女人为什么是矛盾结合体了,一边希望丈夫不是“妈宝男”,一边希望儿子是“妈宝男”。孩子就是女人的命,除了生命,其他的一切都微如尘埃。

唐僧师徒四人上西天取真经虽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但他们遇难时,有各路神仙相助,而生活中的女性生育时只能独自渡劫,不得不说,所有女性所有母亲都配得上“伟大”这个词,她们孕育新生命,延续人类长盛不衰。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于女人而言,生孩子好像已是使命,是一道无可选择的难题。如今,二胎政策已出台,几家欢喜几家愁,说不清是好是坏,数不清多少女人将为此再次负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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