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

当夏风吹起青春，秋还在树下等时光的口哨；她，正在慢慢靠近……

站在舞台上的兰，无所适从。小手捏着戏服的边角，满脸都是红云。

“师父，我是开始念台词吗？”

师父看着有点呆萌的新徒弟，在想怎样说才显得婉转。

“你先下来呀，看看其他同门师兄师姐怎么演的吧！”

新来的徒弟里数这个兰最呆萌，师父贤坚守这里的舞台十多年，能跟着自己学成的只有3个徒弟，其他的徒弟都学了一半就改拍电影或电视剧去了。

这个院子是家里代代相传下来的，现在就剩下贤和太爷爷在守着。父母亲长期在花城，妹妹在那里发展得很好，老人家们就陪在那里了。妹妹生了一对双胞胎宝贝后，父母亲更是不怎么牵念这里了。

兰听从师父的教诲，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台下，看同门另几个师兄师姐在台上演练新的剧本《风》，口里念念有词地跟着。

太爷爷在躺椅里抽着老烟袋，看着大堂里的兰和贤。

这个大孙子守着话剧舞台10多年了，都快31了，还未娶妻。每天6个场子，他祖孙俩的简单生活是足够了，但贤的笑容失去太久了！太爷爷看着贤，他和自己年轻时太像了，执着于话剧艺术不可自拔。

那个兰会不会是第二个娟？

太爷爷闭上眼睛，让自己在回忆里睡一会儿，这是每天固定的幸福时光！

一个月后，新剧《风》，大家已然排练得越来越成熟了，定在下周就可以首演。太爷爷看着也欣慰。台下的兰对师父的安排并没有再说什么，这一个月来一直默默地每天看着师兄师姐们的排练，做一些简单的杂事，也甚得师兄们的爱护，会得到一些点拨。毕竟她只有20岁。

一天清晨4点，贤醒得特别早，已然没了睡意，就干脆来到大堂散步。突然听到了背台词的微弱声音。

是兰独自站在舞台上正在表演，台词本躺在一边。《风》的剧本一共3个角色，她一个一个角色地演着，从台词到动作到眼神，几乎让贤惊艳。竟然台词也一字未错。

那天初次见面后，贤就刻意冷淡这个徒弟，想看看她会不会知难而退，想不到这一个月她每天在台下跟着练习，白天从来没有看到过她提出要参演，原来竟已经如此纯熟了，可见是花了功夫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兰对动作，眼神的琢磨，应该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贤看得出她的动作，和她其他同门师兄的演绎都是不同的。

看着看着，贤就不知不觉地鼓起了掌来。

兰突然听到掌声，才注意到是师父。一下子羞红了脸，从舞台上小跑了下来。站在贤面前，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师父，我只是一个人在胡乱练习……我……”

贤看着每次站在自己面前都会不知所措的徒弟，有点哭笑不得，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是自己琢磨的吗？来，坐下来说说，你对剧本的理解呀！”

兰抬起头看着突然变得温柔的师父，听话地坐在师父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地说起了自己对《风》的理解。从男女主的个性，到对白的演绎，到配合的动作上自己的体会，到语气上的不同感觉，说到动情处，还在师父面前演了起来，自己还不自觉。

贤看着如此生动的兰，第一次感觉自己可以收一个关门弟子了。初见时曾感觉这个徒弟太呆萌，估计也会学了一半就离开的。想不到不单有恒心还有才气！

贤指出了几点剧本上必须如此这样演的小细节，其他都觉得可以。嘱咐兰，这次首演后，第二场可以让她上场，后续的几场也可以由她和其他师兄师姐轮流演其他角色。这样兰对剧本的理解，角色的把握都可以演出来了。

兰是太兴奋了，还是太喜欢突然温柔的师父了，她顾不上自己是女生，一下子抱住师父，小脸蹭着师父的褂子，一个劲地说着“谢谢师父，师父你太好了！”

贤被兰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只能把手抬得高高的，一点不敢碰怀里的女孩分毫。

“快去练习吧！” 贤装着师父该有的严厉声腔说着，立刻离开了大堂。

晚上和太爷爷说起了清晨的这一幕，贤还心中忐忑不已。太爷爷看到了贤眼里好久没有过的笑意，也深奥地笑着，从里屋的书柜里，拿出了一个锦盒。

“这是我写给你太奶奶的本子，你试着和那个小女孩一起排下呀！” 爷爷说完就回了里屋喝茶去了！

贤接过剧本《红嫁衣》，打开第一页，“赠娟”！是太爷爷刚劲有力的字体。从小跟随太爷爷学字的贤，太熟悉了！

娟是太奶奶的小名吧！小时候，贤就听长辈们说起过太爷爷和太奶奶的故事。两个人本是师徒，林家家规祖训有约“师徒不准恋爱”。

太奶奶是特别有个性又才艺出色的女子，在话剧舞台上演绎了很多佳作，其中就有这出太爷爷为太奶奶量身定做的剧本《红嫁衣》。

两个人如剧本所写演得回肠荡气，在当时的话剧界引起轰动，林家长辈们才同意了婚事。但此后这么多年，这本《红嫁衣》再没演过，太爷爷一直珍藏在书房，连父亲都只是听闻。

“师徒不准恋爱”的祖训后来也就再没提过，但也还是家里世世代代的规矩。

太爷爷突然从里屋又说了一句：“首演就定在7月28日，你生日那天吧！抓紧排练！” 贤尽然从太爷爷的口吻里听出了笑意。

《风》演完十几场后，兰的功力也普遍得到了同门师兄师姐们的认可，关系也更融洽了！

兰现在还是会每天清晨就开始在大堂的舞台上练习，她期待看到师父的身影，也期待得到师父的认可！总是练着练着，心跳就会快了起来。她远远看着师父的房间，低头浅笑。

贤把自己关在书房，研究了几天剧本，第二天上午也起早了一些，来看兰的练习。他知道她一直都没落下练习，虽然已经有了上台经验。

《红嫁衣》的本子里描绘的是一个如野花般自由的女子的恋爱故事。当贤仔细地把剧本讲解给兰听时，兰的心思也都写在了脸上，红云密布的笑脸，目光始终停留在师父身上。

“师父，太爷爷真的说让我们一起演吗？”

“可能太爷爷觉得你有潜质吧！”

贤也不懂太爷爷的心思，却从兰明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心意！

贤把手稿留给兰，匆忙地拿着原本就回了房间。

兰本是慕名而来学艺，太爷爷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和她说“她极像一个人”。

贤在太爷爷的《红嫁衣》里看到了太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很像一个人。刚才从兰的眼里，他看到了心跳加速的自己，也发现原来兰真的像极了太奶奶！

从开始排《红嫁衣》，两个人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特别默契。其中有一段是女主深夜对镜梳妆时跳的一小段舞。

太爷爷写的本子里并没有记录舞蹈的过多细节，兰就自己慢慢地排练，她想在首演时给师父惊喜。

太爷爷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练习的一对璧人。是风沙迷了眼睛，还是爱的光芒过度闪亮，太爷爷再多看了一眼，慢慢走回去时，不停地点着头，抹着自己的眼睛，念叨着：“娟，后继有人呀，这个本子不会失传了。”

兰在首演前一天来到后院的池塘，对着月色，捧起一朵池塘边的野花，说着自己的心里话，“终于在他身边了。师父，你是我的太阳，我也会成为一个小太阳的。”

原来兰是太奶奶娘家远房的小辈，从小就喜欢听太奶奶的故事，迷恋上了话剧，耳闻贤的很多优秀。她一个人来这里学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

那时候师父眼里的她可能一点不起眼，她默默地学习，就想着可以和师父同台。父母亲都觉得她不可能学艺成功的，就给她一年的时间。她一定会学成，而且她想这一生都陪伴在师父身边。

听说首演《红嫁衣》，大家都慕名而来，大堂里好久没有客满，也好久没有连场了。

太爷爷让贤给自己穿戴上珍藏的那套褂子，坐在台下等着看小辈们的演出。

太奶奶有留下一本和《红嫁衣》配套的手稿和一套红嫁衣，手稿里面有当时她跳的那一小段舞蹈的样子。兰在屋里又练习了一遍。带上这些来到后台准备。

《红嫁衣》的首演非常成功，谢幕后，太爷爷激动地问兰那小段舞蹈的由来，因为就是当年太奶奶跳的。

“都是缘份呀，都是缘份呀！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贤呀？”

兰听太爷爷突然这样直白地问自己，不免害羞但也坚定地和太爷爷说， “是的，他是我仰望的，也是我爱着的人。”

太爷爷欣慰地笑了，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孩，同样有着娟的才气和勇敢。“那就去告诉他呀！”

穿着红嫁衣的兰，走向还在谢幕的贤，主动拉起贤的手，和贤一起谢幕。

贤看着左边拉起自己手的兰，完成了最后的谢幕后，回身正对着女孩。台下的观众们，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我是你师父……”贤看着兰的眼睛。

“师父，是呀，兰是你的徒弟，也想做你的妻子。”

今日的首演太成功了，兰的舞也惊艳了贤的眼，舞姿里流露着《红嫁衣》里浓浓的情意，是否也代表着女孩的心思？贤不敢确定。

听兰这样说，贤也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另一只手同样牵起兰，两个人在舞台上就这样牵手互望着，台下的观众再一次响起掌声……

多年后，小宝问妈妈：“这么漂亮的红嫁衣，怎么没见过妈妈穿着上街呀？”

贤一把搂过宝贝，还有妻子兰，“妈妈现在只穿给爸爸看了呀！”

人生里最幸福的莫过于我眼里的太阳是你，你眼里的月亮是我！你我互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