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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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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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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

小时候的裁缝师傅都是做便衣的,所谓便衣就是上衣没有肩缝,口袋都是藏在衣服里面(简称暗袋),只留一个袋口在外面。纽扣都是用布做的。工艺十分繁琐。裤子都是一剪子就能成形,且大裤腰不用开门襟,穿的时候裤腰抄起来贴身打个折,系个长裤带就行了。那种款式的衣服都很宽大,穿着舒服,再好的身材穿着也像武大郎一样。

生活条件刚刚好转的时候,年轻人也开始追求穿着的美了,那个手艺很好的做便衣的老裁缝,十分红火的生意,硬生生的被那些爱时尚的年轻人给炒得没了饭吃。

接他班的是一位会做新式衣服的中年裁缝,此人是我们李氏家族中人,家在邻村,翻一个山岗就是,和我同辈,人很忠厚,用老一辈人的话说,人很家诚,就是忠厚实诚的意思。此人话不多,手艺很好,他也是老式裁缝,只不过人很聪明,无师自通的将便衣改进了一下。他虽会做新式衣服,还是以宽松为主,穿不出人体的曲线美来。加上他做衣服范围很广,常常是春天找了做衣服,起码要到夏天才能来做。

那时候学手艺还要帮师父家干活,要三年才算出师,况且还有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一说,即便是学了三年也全靠自己的悟性,否则是学不到什么名堂的。特别裁缝手艺属于很难学的手艺,怕学不会,白给人家干三年活,学裁缝的人是少之又少。

我们家族里一位很有见地的椒椒,觉得我们那里要是有个裁缝,应该不愁饭吃,于是便让自己那帅气而又精明的小儿子到山里亲戚家学了裁缝。

那个小裁缝也是和我同辈,年龄比我大差不多十多岁。他刚回来做裁缝的时候,家族中的人,看他父亲的面子,都帮着照顾他的生意。

记得第一次来我家做衣服是春末夏初,那时我在念五年级,母亲买布做衣服大都是和我一起上供销社的,我自己跳了一起鹅黄色带了红色细点的布,准备做夏天的褂子。那天裁缝在做衣,中午放学回来,裁缝哥哥立刻对我说:“月儿,把衣服试试我看看,”我满心欢喜的把刚做好的衣服穿到身上,立刻傻眼了,一边用手揪着两边宽大的部分,一边眼泪就掉下来了,嘴里还不停的骂道:“做不来衣服就败做迈,这是什么褂子啊?这大稻箩(指衣服太肥)叫我么穿呢?”此时的裁缝脸红到了耳朵根子,还假装带笑说:“不照就给你二姐穿,叫嬷嬷(我母亲)再给你买一件。”我边哭边说,我自己挑的,很喜欢的花色,还做给她了,你就是故意的,你对她好些,再买还能买到一样的吗……那时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管人家的感受了,肚子里的气一股脑儿的全发出来了,不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

直到母亲说,别闹了,下午我去买一起一模一样的布回来,让哥哥重做一件给你,我的气方才消了一半……

因那花色布卖完了,母亲终究没有买回同样的布来。但母亲还是会挑选的,她买回了白底上面飞满了蓝色小燕子的花布,说实话先前的那件比较适合二姐那个年龄段的人穿,母亲后来买的是真的带有童趣的图案,且这花色让我更加的喜欢,也就不再怨恨裁缝哥哥了。

接受了一次教训,裁缝哥哥也算认识了我这个不饶人的小辣椒,在做我衣服的时候也格外的小心,这件衣服做好后,果然穿在身上不大不小正合身,裁缝哥哥看到后,露着开心的笑脸解释说;“那件做大一点,是想你正长个子,怕你穿一年就小了,我虽然明白他是走谱了,或许是他认为二姐穿更好,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这件我更喜欢就行了。

不可否认,裁缝哥哥的做工是真的无可挑剔。衣服做出来棱是棱角是角,针脚细密紧致,让人佩服,只不过刚出师裁剪时的尺寸拿捏得不是很准,但大比小要好,那时想做一件衣服是很难的,尤其是老小,都是捡哥哥姐姐穿小的穿,要有一件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新衣服确实不容易。看到这里,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吧……

裁缝哥哥大约二十多一点就开始做裁缝,一直做到四十多岁,我们那里的衣服一直都是他做,他做的衣服能跟得上形势,无论样式做工都是一流的。穿着他做的衣服,不管去哪儿,都有人要夸赞一番。

有着精湛的裁缝技艺,裁缝哥哥一年到头都是忙碌的,特别是到过年的时候,从十一月开始,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少则十点,多则要到凌晨两点。

记得有一年腊月,裁缝哥哥在我家加班做衣服,晚上有两户人家来抢着抬缝纫机回去好先做,到收工时两人互不相让,几乎要打起来了,裁缝哥哥只好把一家的老太太拉到一边说:“嬷嬷我对您说一句话,”那老太太不晓得多高兴,以为裁缝哥哥是先给她家做,就高兴地说,么事晒?明天在我家里呀?裁缝哥哥故作神秘地说:“您把耳朵凑过来,不能让人听见了。”等老太太侧耳倾听时,气得骂道:“嗯这个逗人精的东西”!顺手还打了他一下,就他这一调侃,本来想吵架的两个人,气也消了。要问他对老太太说了什么。其实只是开了一个很逗的玩笑。

裁缝哥哥是我们那里方圆十里之内最好的裁缝,用当时人们的话说,红之半边天,九十年代初的时候,裁缝哥哥就凭着做裁缝的手艺盖起了一栋小楼………

九十年代末的时候,开始盛行开裁缝店,街面上有不少人边卖布边做裁缝,一时的时兴,裁缝哥哥的上门裁缝也受到了充斥,他不愿投资去集镇开裁缝店,便把目光转向了远方的服装厂,给人当了裁剪师傅。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远走他乡的裁缝哥哥,也成了定格在记忆深处的最后一代上门工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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