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直到九十年代末,在农村柴是家家户户日常生活的必需品。那时候每家每户都烧柴,每到农闲季节,家家户户都要忙着砍柴筢柴。直到砍得田埂上,山上都光光的,没有草了,还要继续在光山上象给山梳头一样,日复一日的筢着那零星落下的稀稀疏疏的松毛。
记得有一年双抢刚结束,邻居家的堂嫂就驮着竹篮,手里拿着筢子,到邻村的山上去筢柴。邻村和我们村只有一条公路之隔。其实双抢后的时候,一般是不允许人上山筢柴的,因为山上有茅草,若要筢柴把茅草筢倒了,待到砍茅草的时候,人们就不好砍了。还有夹在茅草中间的松毛是很熬火的 ,筢掉了松毛,剩下的茅草砍了也就不经烧了。
为了怕人看见,堂嫂就选择中午偷偷地去筢,中午是最热的时候,人们都在家里睡午觉。不容易被人发现。就这样堂嫂一连筢了好多天。
堂嫂筢柴来去都要走我门前过。每当看到堂嫂驮着满满一篮黄松毛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也想去的冲动。毕竟那黄ee的松毛烧起锅来,既熬火又没有什么灰,也确实诱人。
有一天,我笑着对堂嫂说:“嫂嫂,明天带我去一个,行吗?”好麦,堂嫂爽快的答应着,第二天吃过午饭,我早早的就去堂嫂家等她,等堂嫂处理完家务活,我们就一起出发了……
双抢后的中午,那是最热的时候,天空的太阳象大火炉,把地上的草啊,庄稼啊,都烤得没精打采,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大地也被烤得就象大蒸笼,热气直喷。但看到漫山遍野的茅草颗里铺着厚厚的一层黄松毛,任汗水不间断的往下流,筢子是越筢越有劲,松树栳边的松毛更多,用手抓都随手一抓一大把。堂嫂在山洼里筢,山洼里松毛多,也更热。我怕那山洼里太闷,就在山岗上筢,就在我筢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还筢,今天总算让我逮着了,”听到声音,我吓得一惊,慌忙想跑,来不及了,筢子被人捉住了,又惊又吓的我,只得央求道:“好伯伯,我是第一次来,没想到一篮柴还没有筢满,就被你逮着了,您把筢子给我,下次不来了”。“不行,你们这些人,太可恶了,满山的茅草都被你们筢倒了,以后叫人怎么砍,那人回答。”“您饶我这一回好吗?以后保证不来了。”说这话时,我心里就象揣着个小兔子,慌乱的心在怦怦乱跳。“不行,不给点惩罚,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筢子就别想了。”那人不由分说拿着筢子就走,筢子被人拿走了,堂嫂又不在,我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先前不见了的堂嫂,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她好像知道了我的筢子被人拿走了,还笑着对我说: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去把筢子拿回来。”“那人样子很凶的,不知道给不给哟?”我犹豫的说,此刻我真的佩服堂嫂,她筢了那么多天,都没有被人逮着,我刚来就被人把筢子拿去了。哎!我正叹气的时候,堂嫂接着说:不要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筢柴不犯法,充其量被人数落一顿,你尽管去。”听了堂嫂的话,我硬着头皮跟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山与那人的村庄中间仅隔着一个田畈,在山上就可以看到那人的家门,堂嫂在山上看着,指着一家开着的门,大声对我说,那就是那人的家,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快步走过田畈,来到了那人的家门口。
屋里正好有一个裁缝在做衣,我还没有进门,裁缝就开始帮我求情,这裁缝人还真挺好,我在心里暗暗庆幸,今天碰到了好心人,可不管裁缝怎么说,那人就是不松口,我心里开始焦急起来,一种莫名的担忧让自己有要流泪的感觉。我想极力忍着,可那不听话的眼泪就象关不住的闸门,一个劲地拼命的往外涌,尽管那人不松口,裁缝仍然不厌其烦地为我求情,并再三强调让那人给他点面子……
此刻我就是个偷筢人家柴的贼,被人逮着了,说什么话都是白说,干脆一句话不说站立在那里,还好今天遇见贵人了,有裁缝帮我求情。那人也许看在裁缝的面子上,也许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僵,就坡下驴,听了裁缝再三求情的话,那人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是专门想逮那个天天来筢柴的妇女,我知道他是指堂嫂。但仍然板着脸对我说:“今天就看在裁缝师傅的面子上,筢子给你,以后再来,要让我逮着了,筢子篮子都没收”。我接过筢子,连一句谢谢裁缝的话都没有说,就快速地走出了那人的家……
堂嫂还在等着我,我把裁缝求情的经过告诉她,从堂嫂的口中得知裁缝原来是我们村庄招亲到邻村的,和我家还沾点亲戚呢!怪不得裁缝那么尽力的帮我求情,而我又不认识他。惊魂未定的我这才想起应该对裁缝说一些谢谢之类的话……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满山遍野都是过去做梦都想把它弄到家的柴,可现在人们烧的都是汽或者电,柴也不再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必需品了。再也不会有人大热天的中午象个小偷似的去筢柴了,想想当年的一些经历不免让人感慨万千……